藏海望着廊下被风扫过的落叶,语气轻缓。
藏海昭昭说的,倒让我想起一些话。
昭宁什么话?
藏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底,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藏海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当了官,坐上马车就会懒得走路,就再也下不来了。
昭宁挑了挑眉。
昭宁听着有些道理。不会是你自己说的吧?
藏海拱手,眼底带了点郑重。
藏海谢谢昭昭提醒,藏海谨记。
昭宁弯了弯眼,语气松快些。
昭宁你还挺听话的。
藏海侧身相让,语气诚恳。
藏海今日不知昭昭要来,招待不周,不如回园中一起喝一杯。
昭宁摆了摆手。
昭宁跟他们喝酒没意思。你若是想喝酒,以后来八珍阁找我。
她顿了顿,朝藏海走近了两步,目光落在他脸上。
昭宁我今日前来,除了祝贺你上任,还有件事想问你。
藏海望着她,檐角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拂动她鬓边的碎发。
藏海请讲。
昭宁望着藏海,月色刚漫过檐角,映得她眉梢分明。
昭宁那日在船上,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藏海目光低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良久无言。
昭宁既然没有,那我走了。
昭宁说完,转身便要走,裙角扫过石阶的桂花,簌簌落了一地。她脊背挺得笔直,像株不肯折腰的青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
藏海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想拦,他声音有些发涩,比檐下的铜铃还轻。
藏海昭昭,容我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昭宁好,我等你。
昭宁失望离开。
拾雷嚯,这得值多少银子?
拾雷和观风清点昭宁送来的贺礼,见件件价值不菲,都瞧出了她对藏海的心意。
心中有事,藏海睡不着,高明也睡不着。
藏海师傅,您怎么还没睡啊?
高明拍了拍身旁的石凳。
高明徒儿心烦,做师傅的哪睡得踏实,坐。
藏海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沿。
藏海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高明呷了口凉茶,眼皮都没抬。
高明那是。郡主的事你没跟我说实话吧?
藏海喉结动了动,低声道。
藏海是,她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她就走了。
高明放下茶盏,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
高明是答不上来,还是不敢答?
藏海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高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高明哎,你六初师傅也不在,有些东西是我也教不了你,走,师傅带你去个地方。
高明带藏海回到自己曾经的家,这里被烧成一片废墟。
高明灭门案后,这里变成了凶宅,一直空置着,被人遗忘。你到家了,稚奴。
断壁残垣间,焦黑的木梁歪歪斜斜支着。藏海站在废墟前,恍惚看见灶前母亲添柴的暖光,父亲教妹妹认字的耐心,自己追着蝴蝶跑过的院角——那是一家四口最暖的模样。
猛的,火光撕裂回忆:父母在烈焰中嘶吼,妹妹攥着他衣角的手骤然松开,滚烫的木片砸落……
藏海伤心地泣不成声,发誓要为亲人报仇雪恨,泪水还在淌,藏海却缓缓站直了身子,眼中的悲恸渐渐沉淀为一种不容动摇的坚毅。
他知道该怎么回答昭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