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65

昭宁看着他半睁的眼，那里面蒙着层水汽，却亮着点不肯灭的光，像濒死的星。她咬了咬下唇，尝到点咸涩，是自己的眼泪。

昭宁好……去侯府……

她哽咽着把按伤口的手收得更紧，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背，让他靠得更稳些。

昭宁我带你去，你撑着，听见没有？

藏海没再说话，只是攥着她的手松了松，头又往她肩上沉了沉，呼吸依旧微弱，却比刚才匀了些。

马车一路疾驰，车厢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他微弱的呼吸，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昭宁低头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她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但她知道，此刻她必须听他的，拼尽全力，把他送到侯府去。

马车刚在侯府门前停稳，昭宁就急忙扶着藏海想下车，指尖刚触到他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藏海靠在车壁上喘了口气，腹部的血还在往外渗，把车垫染得发黑。他抬眼看向昭宁，眼底蒙着血晕，声音却比刚才清楚些。

藏海到这儿就好，你……别进去。

昭宁都这时候了还说这话！

昭宁急得皱眉，想再扶他，手腕却被他攥住，那力气不大，却带着股犟劲。

藏海侯府的事，是朝堂的浑水。你是王府郡主，干干净净的，犯不着沾这些。让拾雷扶我进去就行，你……回吧。

他咳了两声，血沫沾在唇角。

昭宁看着他紧抿的唇，那是他打定主意时的样子。她知道藏海的性子，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可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怎么放心得下？

昭宁我不进去，就在门房等你，总行了吧？

藏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拾雷早已跳下车，掀开车帘时，藏海自己撑着车壁想站起来，刚一动，身子就晃了晃，昭宁下意识想扶，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直到拾雷半扶半搀着藏海的身影消失在侯府大门后，昭宁还站在马车旁没动。她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里祈祷藏海能平安无事。

藏海向庄庐隐讲述曹静贤胁迫庄之甫杀他的事，担忧庄之甫安危，求其救人。庄庐隐派庄善向曹静贤要人遭拒，怒而召督察院御史徐岱山、齐铭商议。曹静贤听闻此事，疑心庄庐隐要对自己动手。

庄庐隐待郎中为藏海处理好伤势后，便派人将他送回了家。

藏海整整昏睡了三日，昭宁就守在榻边，夜里靠着床沿合眼，天亮便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手擦脸，除了换药，恨不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第三日傍晚，夕阳透过窗棂，在藏海苍白的脸上投下道暖光。昭宁正给他掖被角，忽然见他眼睫颤了颤。

她心头一跳，屏住呼吸，只见那长睫缓缓掀起，露出底下蒙着水汽的眸子，哑声唤了句。

藏海水……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昭宁瞬间红了眼眶。她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用小勺喂到他唇边，看着他咽下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都透着虚弱。

昭宁你醒了……

昭宁的声音带着哭腔，抬手想碰他的额头，又怕碰疼了他，悬在半空半天，最终又放下。

藏海刚咽下两口温水，喉间的干涩稍缓，目光便定在昭宁脸上。她眼下的青黑像泼开的墨，鬓边碎发有些散乱，显然是熬了好几夜。

昭宁见他望着自己，忽然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

昭宁你昏睡这三天，我总怕……总怕药汁喂进去，你醒不过来。郎中每天来诊脉，都说脉象稳了，可你就是不醒。我守在这儿，听着你呼吸声，总觉得轻得像要断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