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区15

2月1日清晨，林晚去阳台晾衣服，寒风裹着细雪吹到脸上，刺乎乎的疼。她抬头时，瞧见小区游泳池边蹲了个小小的身影，是小欧。

游泳池早没放水了，池底结着层白花花的薄冰，栏杆上的枯藤被风吹得呜呜响。小欧穿着那件蓝羽绒服，背对着楼道蹲在池边石阶上，对着空落落的泳池发呆，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画纸，边角都磨卷了。

林晚想起蔡丁表格里的备注：小欧爱游泳，盼着爸爸带他去上海水上乐园。这冬天哪能去水上乐园，连小区这泳池都冻成冰窖了。

她轻手轻脚回屋，从画具箱翻出张新素描纸，坐在窗边画起来。笔尖蘸了点柠檬黄的颜料，先画了个金灿灿的太阳，再画蓝盈盈的池水，水面漂着红的黄的游泳圈。小欧戴一顶黄泳帽，在水里扑腾，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柴桑举着相机，芳姐递着毛巾，两人脸上都没了吵架时的凶气，眼里亮堂堂的。画完在角落添了只小蝴蝶，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春天”。

下午林晚听见楼下蔡丁喊“2栋的菜放门口啦”，赶紧把画纸撕下来，跑下楼悄悄搁在2栋楼道口，旁边压了块小石子防止被风吹跑。然后跟做贼似的，快步溜回5楼，扒着窗帘缝偷偷瞅。

没过多久，芳姐开门倒垃圾，脚刚踏出门口就顿住了。她弯腰捡起画，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眼眶红通通的。

小欧从屋里颠颠儿跑出来，瞧见画纸“哇”地叫出声：“妈妈！是游泳池！是我和爸爸妈妈！”他指着画里的笑脸，声音脆得像风铃，“你看爸爸给我拍照，妈妈在笑呢！”

芳姐把小欧搂进怀里，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转身时抬头往3栋这边望了望，眼神软乎乎的，带着点感激。

林晚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赶紧缩回窗帘后，手指抠着窗帘边角，指节都发白了，脸颊烫得能烙饼。

傍晚手机响了，是蔡丁的电话，他声音带着笑，听筒里有点沙沙声，却暖乎乎的。

蔡丁林晚，小欧看到你画的游泳池，高兴坏了，说谢谢画画的姐姐。还说等疫情过了，要拉着你去水上乐园玩呢。

林晚就随便画画，不用谢。

林晚声音轻得像羽毛，指尖还攥着窗帘布料，温温软软的。

蔡丁笑出了声。

蔡丁咋能不用谢？他下午举着画跟楼里的小朋友显摆了半天，说我爸爸妈妈会陪我游泳，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林晚靠在窗边，听着楼下传来小欧和小朋友的笑闹声，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原来一支笔、一张纸，真能在这冷飕飕的冬天，种出点春天的意思来。

蔡丁对了。

蔡丁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

蔡丁我送物资路过3栋，给你带了个苹果，放你门口了。

林晚打开门，果然瞧见门口放着个红通通的苹果，旁边压着张便签，是蔡丁的字，笔锋有点歪却有力气。

蔡丁画里的阳光真好，现实的春天也快到啦。

她捏着苹果，冰凉的果皮下，好像藏着点化不开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