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恶战持续至晌午,双方才停下。
季少将军从南门杀了出来,一路清剿余孽,方才看到林府的信号,急急赶了过去。抵达时,双方正僵持不下,林府的势力加了进去,吴兵瞬间处于下风。要知道,这些在京城里守卫皇城的闲职可比不上林将军的铮铮铁血,即使人多势众,却是一盘散沙。季钦到了没多久,叛军便被打的节节败退,领头的将军不得不带着剩下的人撤退。
恶战告一段落,林府保了下来,却也伤的不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少伤,一条一条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将士们撑着武器,靠着墙休息。李琼烟自皇宫杀出来,早已没有感觉。此刻,她帮衬着林府的医官为将士们包扎,一边担忧季老将军在宫门口的情形。
季钦已经到了,林府不再这么棘手,反倒是宫门口的季老将军。虽说宫门易守难攻,林家军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持续了半天的恶战将士也需要休息。再加上参与叛乱的吴军不减反增,若是没有援军,偌大的皇宫怕是保不住。
李琼烟会想起三天前林奕怀的传信,大部队里京城已经不远了,但他受了点伤,速度会比预期要晚一些。但不管再怎么晚,今天也要到了。
现在容不得李琼烟纳闷为什么林奕怀会被受伤绊住脚,她只求他能快一些,再快一些。林府久攻不下,吴棝定会将重心放在皇宫,毕竟只要他登基,林府的仇也不急。如此这般思考了一会,便让林栎修整好后支援皇宫,自己先走一步。
林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坚定地让她去了。
或许她没想到曾经的李家女娃已经如此思虑周全,没想到她成长的这么快。
但现在容不得她感慨,战争一触即发,分秒必争。
此时的季将军抵挡不住了,只能下令撤入宫内,紧闭宫门。叛军喊着口号,一齐撞向宫门。地势易守难攻,在几轮激战后久攻不下,双方将士都疲惫不堪,季将军趁势稍作休整,而外面的叛军指挥仍坚持不懈的想撞开宫门,一阵一阵的声音随时提醒着里面的人,他们即将与之决一死战。
李琼烟见状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看着。如此情势,没有援军也不行了。
“将军!”一名林家兵急急跑到林栎跟前,“女公子传来消息,最多一个时辰,季老将军就要撑不住了!”
林栎神情严肃,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会,传道:“我们绝不能让季将军孤军奋战。传令下去,结束休整,留五十精兵留守,剩下的整装出发!”
另一边的宫门前。
“滚开!”叛军中,一个身形魁梧的人大喝一声,其余士兵为之一振,纷纷让路。只见那人举起弓,搭上剑,朝着宫门上已被撞开的裂缝猛射一箭,直直插入宫门,深度竟达一半深。紧接着,他又拉满弓,朝着那处又是一箭,直追上一箭,自剑羽穿入,宫门内侧穿出,生生将那支箭劈成两半。季老将军眼明手快的抓住剑羽,箭头离他身后的士兵只差一步之遥。
宫门因此出现了一个洞,隐约能看见外面那人剑拔弩张的气焰。
即使他们现在谁都不能把谁怎么样。
“里面的皇军听着!”那人扯着嗓子喊,“哦不对,应该说是......林家军。”
季老将军的脸色又沉了几个度。
“就算所有的林家军都来送死我们也奉陪到底!这宫门迟早会破,你们早就该败了。不会有援军,不会有奇迹。汝等死守宫门,只是无谓的挣扎。若愿意现在就投降,我......”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锋利的剑从前胸穿入后背,将那人的生命夺了去。他控制不住往后倒下,胸口的疼痛使他的脸又恶劣了几分。
直挺挺的箭,是吴军的标示。
众人纷纷退开,没有人一个人再敢靠近。看似是他们破开的洞,成为了杀害他们的暗箭。
“大胆狂徒听着!今日,我们绝不可能谈判,绝不可能投降。要么从我的尸体踏过,要么就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就在此时,一阵喊声传来。林家军由林栎带头,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冲来。宫门前一望无尽的狭长走道顷刻间被他们填满,将叛军堵的水泄不通。季老将军听见呼声,热血沸腾的喊着:“开宫门!杀——”
瞬间,吴军被两头夹击,阵型散乱,人心不稳。但无论声势怎么浩大,林家军的数量实在无法与叛军比较,久攻之后仍然无法占领上风。
傍晚,铠甲与兵刃的撞击声依旧持续着。林栎与将士们杀得满脸通红,叛军数量也少了大半。
林栎优雅的身形早已维持不住,招式越来越狠厉,却也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快。
终于,一步踏错。
林栎暗叫不好,却来不及多做反应,身旁的吴军找到了机会,趁其重心不稳时一脚踢向她的膝盖,林栎顿时双脚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吴军架起武器,林栎的项上人头唾手可得。
可剑,却迟迟落不下来。
林栎只听见“咻”的一声,利箭划破空气,带着疾风,穿入那名吴军的小臂。
她立即反应过来,手腕一翻,带着剑刺入了那人的身体。
下一秒,林栎感觉背后有千军万马冲到身前,眼前的叛军也被这一幕吓破了胆,纷纷往宫门跑,但两头都是林家军,无处可逃。
林奕怀。林栎看到了那个马上的少年。
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违和的带着令人震慑的威严。他淡淡的,又有些心疼的看向林栎。
因为少将军的到来,林家军斗志被彻底点燃。基本不用怎么都不动手,他带来的兵虽然不多,但面对早已筋疲力尽的叛军,取得胜利已是易如反掌。
持续了一整天的战争终于停息,宫墙上是数不清的血迹。季老将军一刀将士兵钉死在宫门上,结束了最后一个叛军的生命。任他如何历经风霜,如何身经百战,此刻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躺在那些,是战友,或是敌人,的尸体上。他望着黄昏的天空,却已经看不清这美丽的颜色。
林奕怀扶着林栎,一点一点坐在地上。林栎眼里满是欣慰,手颤抖着扶上林奕怀的脸庞,嘶吼了许久的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阿弟...”
想到这几年来的种种,想到今日拼命的厮杀,想到决定以死救国的勇气,内心的疲惫感忽然之间涌上心头。大家只记得林栎是风靡一时的女将军,是战场上的战神,是林府的一家之主,却没人记得她也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女子,一个向往未来的少女。
只有眼前的,她的阿弟,努力地守护着她梦想的一切。他只是暂时离开了三年,之后他便可以继续守护她。
如此想着,林栎开心的笑了。林奕怀没有多问什么,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用那可靠厚实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阿姊。”
宫门前的硝烟尘埃落定,林奕怀与林栎一同扶着季老将军走出去。后勤部队在宫门前的大道准备物品疗伤与吃食。林奕怀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林栎想讲什么话。
“将军。”李琼烟看见林奕怀,上前作揖。
林奕怀看向她,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她示意李琼烟,但她迟迟没有说话,林奕怀思索了一下,便对林栎说:“先扶老将军休息。”
林栎带着季老将军走了。林奕怀看向李琼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受伤了吗?”
“多少会有一点,”李琼烟继续说道:“我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不对。”
林奕怀没有说话,于是她继续说道:“吴棝要叛变,不可能只有这点兵力。即使林家军再强,数量太多也是抵挡不住的,因此,数量取胜是最明智的做法。但今日的作战,除却宫门前的叛军占大多数,其他地方的叛军基本可以视为作废,甚至就连宫门前的叛军数量也与我们之前估计的相差甚远。吴棝要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呢?难道只是象征性的在各要处排兵,然后等着被林家军打败?”
“就你今日观察,吴棝还有未用的兵?”林奕怀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前面的这些都只是为了消磨林家军的战斗力。这是.......为了什么呢?”
李琼烟猛地抬头,她明白了。
“是皇上.....对,就是陛下。”李琼烟喃喃道,“大局落定,我们一定会把陛下接出来,吴棝就是要我们亲自带他去找陛下。”李琼烟的声音颤抖着,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贸然行动了,结局会是怎样的惨烈。
林奕怀抬眼,惊恐地对上李琼烟,“快回林府!”
李琼烟突然明白了,回首迅速的寻找林栎的身影,林奕怀已经跨上马匹,飞驰向林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