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姐姐,你说娘娘和陛下在里头到底在做什么呀?”一个人守在殿外的宫女问道。那个被唤作清儿的宫女皱了皱眉,“主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的?我长你几岁,知道的比你多些。要知道,在这宫里,主子们要做何事,说的什么话,能不打听就不打听。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行了,在这说什么闲话呢?”一位身穿藏蓝色长袍的女子走来。她的乌黑头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盘着,玉腰带在腰间束着蓝色长袍,眼睛里满是干练。两个宫女见到她齐齐地低下头喊到:“祝女官。”
眼前的祝休是整个大内里唯一一位女官,是谢祈从御史大夫祝卿和那里要来的,专门替李琼烟办事。女官是比清儿这样的一等婢女还要大的职位,因此她一开口,两个宫女便不敢多言了。
此时屋内传来一声指令:“祝女官请进。”
祝休朝着两个婢女说:“之后须得谨慎。”说完,她便推开门朝里走了,两个婢女忙上前替她将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内朴素雅致,并没有祝休想象的那种艳丽与难闻的胭脂气。谢祈坐在帘外的软垫上看着奏折,李琼烟在帘内,穿着礼服跪在地上翻看满地的图纸,累时便靠在一旁的床榻休息片刻。
尽管祝休是一位见过场面、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也对李琼烟这样的行径有些吃惊。要说她不雅,她的上身依旧挺直,双膝并拢;要说她端庄,她又确确实实的跪在地上,像是不顾及地上的尘土。
李琼烟自然没有看见她这一番思量,见她愣在帘外,便起身掀开帘子走出去,问道:“你便是祝女官?”
谢祈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两位主人在前,祝休断没有愣住的道理。她微提长袍,下跪行礼道:“下官参见陛下、怀化娘娘。”
“平身吧。”谢祈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了一眼李琼烟。
李琼烟微微颔首,问道:“你的兄长可是御史大夫祝卿和?”
“是,蒙陛下与娘娘青睐,下官代家兄请安。”
“果真是年轻有为。之前有幸见过祝大人,不过也是二十有五的年纪,却已经是御史大夫,定是有过人之处。想来,你的本事也不差。”
祝休没有说话。
“唤你来是要同你说,本宫并非只会待在深宫的女子。外头有林家军,有整个林府,”说到这里,李琼烟看向窗外,眼里有些思念,“他们都是本宫的家人。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也是。”
祝休有些讶异,抬头看着李琼烟,表情严肃。
“本宫的身边需要衷心的人才,我才能将最机密的情报交予他传递;需要有能力的助手,才能确保情报万无一失。祝家五代入仕,皆是朝廷中不可或缺的重臣,本宫相信祝家的衷心,更相信你的能力。祝休,你可愿成为那个人?”
祝休直挺挺的跪着,思考了片刻,这才坚定的说到:“能帮娘娘办事,实属下官的荣幸。”
不怪她思索了一下。这份工作并不简单,一不小心还有生命危险。要知道,惦记林家、惦记兵权的野心之辈不在少数。她作为李琼烟与外界联系的媒介,一定是被那些人锁定的目标。
不过,这点小小的危险对于她祝休、对于整个祝家又算什么呢?
谢祈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朕早就说过祝休定会答应,昭仪非要问上一问。”
“陛下慧眼。”李琼烟也笑着,又对祝休说到:“既然来了,清河宫一应事物交予你打理,定期承报便可。你先下去吧。”
祝休应下,退了出去。
头上沉甸甸的发钗实在压的李琼烟有些喘不过气,她走到镜子前坐下,拨弄着一头的发饰,将他们拿下来。只是这似乎很有讲究,李琼烟看半天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突然,她感觉到有只手捏住她正在摸索的指尖,“你看不见,朕帮你。”
李琼烟看着镜子里的谢祈,良久才道:“臣妾感激不尽。”
谢祈笑道:“不过是摘个发钗,昭仪怎么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意?”
“臣妾指的不是这个,”李琼烟依旧看着镜子,“臣妾多谢陛下做的一切。”
谢祈会意,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皇上的晚膳也是留在清河宫用的,之后便没有出来过。直到第二天早上到了上朝时间,齐公公照例叫陛下起床,清儿和絮儿才见到陛下的真容。
本该由妃子先穿戴整齐再服侍皇上更衣,谢祈硬是让李琼烟多睡了一刻钟,待谢祈洗漱完毕后李琼烟才起身。
清儿和絮儿的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头开心的笑着。
李琼烟没来得及洗漱,穿的还是婚服撘配的红色里衣。谢祈只觉得不管怎么看李琼烟都像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即使这红将她衬得白皙靓丽,可也使她看起来更干练果决。
或许配一把剑会更好。谢祈这样想着。
李琼烟自然是不知道眼前的陛下在琢磨着剑的事情,如何为皇上更衣就已经令她头疼。
谢祈觉得今天的衣服有点紧,这使他上朝时坐的更正了。
忙活了一番,李琼烟才将自己打理好,坐下用膳。清儿在一旁侍候着,替主子舀了一碗粥。
“你叫什么名字?”李琼烟看着这个正在盛粥的宫女。清儿忙放下碗,屈膝道:“奴婢清儿。”
“那你呢?”李琼烟又将视线转向一旁拿着手巾的宫女。
“奴婢絮儿。”
“哦,”李琼烟放下筷子,“今后早膳你们不必在一旁侍候,除非陛下来清河宫,你们此时去用膳便可。”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清儿纠结了一会终究还是问道:“敢问娘娘,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李琼烟有些不解地抬头,片刻后便明白这两个小婢女多心了。
“不是,只是我不习惯人服侍罢了。”说着便拿起一旁干净的碗筷,对着她们说道:“一人喝一碗粥,吃完与我一同去给太后请安。”
这下两人彻底愣在原地了,碗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直到李琼烟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清儿才赶紧接下,和絮儿胡乱吃了两口就算了事。一旁的李琼烟笑着摇了摇头,“浪费粮食是不可取的行为,你们做的很好。通知厨子一声,若只有本宫用膳,准备两道菜便可。”
两人应下。
用完早膳,两个奴婢又服侍李琼烟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白色的里衣配上蓝色丝绸马甲,腰间两侧挂上两串淡蓝色的珠子,随着迈出的步子而摆动。
初为人妇,李琼烟除在军中束发以外,第一次将长发盘起,一时间身后的厚重感不见了还有些不适应。
太后寝宫在太和宫。通报时李琼烟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座宫殿。花园大抵与清河宫一样,都是朴素淡雅的类型。唯一不同的是,在太和宫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领路的是一位公公,与齐伯一般大,笑呵呵的,步调不急不徐。“咱家可是听太后娘娘念叨了很久,说一直要见见娘娘,却没个正经由头。”他带着李琼烟往里走。殿门前是一片水池,中间有几个石块作过路,踏上石块便可看见脚边的锦鲤。池子中间还建了一座凉亭,看来是太后素日里喜欢的歇息的地方。
赵公公高兴的很,却也有些遗憾说道:“今日奉太后娘娘之命引路,这太和宫的景致娘娘不能好好观赏一番。”
李琼烟笑着回到:“公公一片热情,本宫领情。”
“咱家先谢过昭仪娘娘了,这边请。”
跨入门槛,赵公公快步往前,“太后娘娘,李昭仪到了。”
李琼烟跨步跪下,行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
“谢太后。”
李琼烟起身,看着眼前的太后。
太后并不年迈,不过也是四十有几的年龄。她穿了一套朱红色的衣服,胸前、袖口、腰带、裙边用金线镶着好看的纹路,却不让人觉得过于花俏。
李琼烟看见太后的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加上她骨子里带有的气质,使人倍感亲和。
太后示意李琼烟坐下,一旁的婢女为她倒茶。
“昭仪可认得这茶?”太后端起茶杯,煽闻茶香。
李琼烟看着手里的茶,思考片刻,最后还是诚实地说:“臣妾对茶并无研究,在边关喝的也是次等的陈茶。臣妾品茶的水平怕是只能分辨出与白水不同,让娘娘见笑了。”
闻言,太后笑了一声,却没有轻视之意。“哀家不妨与你说实话,其实,哀家也分不清楚这茶有什么不同。”
李琼烟愣了一下,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赵公公也捂着嘴偷偷笑着。
气氛变得愉悦起来。
太后拉着李琼烟说了很久的家常话,从谢祈出生开始说到他当上皇帝,也谈了谈自己的身世。
“哀家并非大户人家小姐出身,是当年选秀入的宫。入宫前哀家就跟着师父讨生活,偶然拜访师父的故友时被看中,这才得以看看这大内皇宫。
先帝赏识,祈儿也争气,所以在皇宫的日子算不上苦,反而比其他嫔妃好很多。直到先帝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差,哀家才意识到之后的日子并不会简单。吴棝的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多亏了林家……”
说到这边,太后稍感抱歉,原本沉浸往昔的眼神试探性看了一眼李琼烟,可对方貌似没有任何反感,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和她一样正在回忆一些快乐的事。见太后停顿,李琼烟的目光看向太后,说到:“林家赤胆忠心,也是臣妾与有荣焉的事。”
太后欣慰的笑了笑,更加喜欢这个昭仪了。
就这样,李琼烟入宫的第一日就在太和宫坐了快一个时辰,太后的兴致好得很,烈日当头的时辰便顺势将她留下来用了午膳。
谢祈听到这个消息有一点惊讶,写朱批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笑起来。
突然有种家的感觉,谢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