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月光惨白,将回廊下四个人的身影拉得细长,交织在地上,如同纠缠不清的命运。
宫远徵手中的碧绿小蛇嘶嘶作响,毒牙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宫子羽倚着廊柱,看似慵懒,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光滑的壶身。而远处窗口,宫尚角如同沉默的山岳,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宋云初完全笼罩。
三方无形的压力,如同三把冰冷的枷锁,牢牢锁定了站在中心的宋云初。她感觉呼吸艰难,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宫远徵最先失去耐心,他上前一步,碧蛇几乎要碰到宋云初的裙裾,声音带着狠戾的威胁:“说!你到底选谁?还是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万蛇噬心的滋味?” 他的“选择”,简单粗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残忍和独占欲——要么臣服于他(或者说,通过他臣服于他哥哥的秩序),要么毁灭。
宫子羽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远徵弟弟,何必动怒?云初姑娘这般妙人,自然该由她自己选择。” 他目光转向宋云初,看似给了她选择权,但那眼底的冰冷和审视,分明在说:选错了,后果自负。他的“选择”,是一场更高级的试探,试探她的真心,也试探她的智商——究竟谁,才是她认为更值得依附、或者更有可能放过她的那一个?
而宫尚角,依旧沉默。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压力。他不需要提问,他的存在就是问题:你,宋云初,对于宫门,究竟是可有可无的尘埃,还是必须清除的隐患?你的“价值”,是否足以抵消你的“风险”?他的“选择”,无关风月,只关生死和宫门的利益。
宋云初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求饶?示弱?辩解?在已经撕破脸的此刻,任何苍白的言语都毫无意义,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她必须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能暂时稳住局面,至少……让她能活下去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凄然。她没有看宫远徵,也没有看宫子羽,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远处窗口那个沉默的身影——宫尚角。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对着宫尚角的方向,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双膝跪地。冰冷的石板寒意瞬间穿透衣裙,刺入骨髓。
“角公子。”她的声音不大,却因极致的安静而清晰可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颤抖,却又奇异地坚定,“云初……有罪。”
这一跪,这一声“有罪”,让宫远徵愣住了,让宫子羽眯起了眼,连窗口的宫尚角,负在身后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云初自知身份卑微,入宫门以来,如履薄冰,日夜惶恐。”她继续说着,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却更显悲凉,“接近羽公子,是因羽公子仁厚,云初妄图寻一息安稳;讨好徵公子,是因敬畏徵公子手段,唯恐得罪;而仰慕角公子……”她顿了顿,抬起头,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坦诚,“是因为角公子是宫门的支柱,是云初……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公正评判云初生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