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崇·
北方干燥,如今虽正值夏末秋初,却也还是十分闷热,叫人难耐这天儿的炎热。
只要稍稍一动作,那汗便立刻溢了出来,不一会儿身上的汗涔涔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望着天边悬着的烈日,崇应彪擦了把脖颈出的汗,膝盖和后背的疼痛让他几次都要撑不住身子倒下。
可看着内堂中温馨的几人,崇应彪又倔强的直起了身,后背挺的直愣愣的,面上态度恭敬又认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崇侯虎“听闻先生夸我儿课业完成的不错,近日为父得了把上好的利剑,我儿可还欢喜?”
听见父亲的声音,崇应彪刚想抬眼看去,可下一道声音响起,他又立刻垂下了眼皮。
崇应鸾“多谢父亲!孩儿很喜欢!”
言毕,便只听一阵剑啸传出。
崇应彪微微抬眼看去,只见崇应鸾满面喜色的提着一把、光是瞧起来就知道定是举世无双的长剑自内堂走出,经过跪在地上汗涔涔的崇应彪时,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等在院中站定后,内堂中的父亲和母亲也相携走到了檐下,面带笑容的看着意气风发的崇应鸾,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已在艳阳底下跪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崇应彪。
阵阵剑啸声传出,崇应鸾就这么在院子中舞起了这把新剑,一招一式甚是干净凛冽,衣袂翻飞间,剑气竟将树上翠叶逼落了下来。
崇侯虎看着儿子这般优异的剑术,满意的连连点头。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于院中舞剑,落叶纷飞仿佛为他增添了意境,叫廊下经过的仆婢也停住了脚步。
直到崇应鸾停剑收势,满堂喝彩中无人在意一直低着头的崇应彪。
听着父亲母亲对他不住的夸赞,崇应彪攥紧了拳头,脑海中不禁想起了一个时辰前的事。
一个时辰前,私塾刚刚下了学,崇应彪如往常一般去寻找崇应鸾,可却在找寻的路上听到了几个同窗的对话。
宋瑜“诶,听说侯爷的两位公子都在咱们私塾习课,怎么从来没见过那位二公子啊?”
越烁“这你都不知道?!你这消息未免也太过闭塞了吧?”
宋瑜“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快跟我讲讲!”
越烁故作神秘,倒是勾起了宋瑜的好奇心。又见越烁神色愈发高深,心中更是急切,连着答应了他许多要求越烁才肯开口解释。
越烁“这侯爷府有双生子,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
越烁“那崇应鸾可谓是德才兼备、能文能武,又是双生子中的大公子,故此最受侯爷与夫人的喜爱。”
越烁“可这双生子本就不是什么祥瑞吉兆,尤其次子更是不祥。”
越烁“二公子崇应彪又惯会饮酒作乐,不学无术。”
越烁“再加之这传说中的神女也从未临世,侯爷与夫人难免会忌讳,故此对这二公子也不甚喜爱。”
说了这么久越烁也没说到点上,周围倒是围上来了不少凑热闹的同窗,宋瑜愈加的不耐烦,连连轻啧了好几声。
越烁也注意到了大家的不耐,轻咳一声后终于是说起了重点。
越烁“至于这两位公子为何不在一处听学呢……”
越烁“还是因为二人是双生子,侯爷与夫人唯恐二公子那不祥之身影响了大公子,这才叫二人分开。”
常松“我听说大公子也不喜他这位弟弟啊。”
越烁“我要是有个这样混不吝的倒霉弟弟,我也避之如弃履……”
听越烁这般说,周围的人都纷纷嗤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
每日看着与自己相同的脸就足够别捏的了,偏偏这与自己长相一样的双生弟弟还不做好事,不是日日找人打架,就是到处去惹嫌,间接的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些人崇应彪都认识,全是他父亲手底下小侯或将士的孩子,也是平日里最喜欢背着他人言论是非之人。
只是那哄笑声传进他耳朵里,崇应彪固执的认为这些人就是刻意嘲讽于他,就是瞧不起他。
所以,他挥起拳头打向了那些人中笑得最刺耳的人——越烁。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越烁挨了他不少打,可崇应彪的身上也没几处好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的十分明显。
可回到家里后,父亲母亲不仅没有关心他,反而不听解释一味地责骂于他,现在更是让他在这里跪了这么长时间。
往常兄长犯了错,父亲母亲可不是这样的。
明烈“侯爷,朝歌送来急报!”
#崇侯虎“哦?”
崇侯虎偏头看向明烈,抬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急报,看了许久也没说话,反而是神色越发严肃。
夫人与崇应鸾也好奇起了急报的内容,走到他身边站定。
崇应鸾“父亲,这急报上写了什么?”
北伯侯夫人“是啊侯爷,这急报上究竟写了什么?怎么瞧着……不像什么好事呢?”
崇侯虎抬手捋顺着颌下长胡,思索良久才沉声开口。
#崇侯虎“朝歌急报,命东西南北合四大伯侯入供八百健壮男子,是为质子。”
北伯侯夫人“这……”
夫人偏头看了看身侧的崇应鸾,又看了看院中跪着的崇应彪,眼神有些隐晦。
北伯侯夫人“侯爷想遣谁去?”
崇侯虎捋顺长胡的动作一顿,视线在两个儿子身上打量了许多时候。
崇应彪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身上渐渐没有再渗出汗水,一张青紫淤青的俊脸也变得惨白不已,嘴唇已经干裂起皮,耳边只剩了刺耳的嗡鸣声。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崇侯虎终于开了口。
#崇侯虎“就让他去吧。”
随着声音落下,崇应彪缓缓抬头看向立于檐下阴凉地的父亲,见他双眼沉沉望着自己,心中霎时凉了一半。
眼前一黑,崇应彪竟这么昏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膝盖的疼痛他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了,父亲母亲对兄长的夸赞响在耳边,刺的崇应彪心口生疼。
没有真心爱他的人,也没有愿意爱他的人。
他自出生是和兄长一起,可从那之后,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往后更是只有他一个人。
有时候崇应彪也会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那救济众生的神女?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来救济救济孤苦一人的他。
他也想问问,为什么就要将这不公降至在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