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不愿归降,战争随时都会爆发。相柳这几十年里不是为了粮草东奔西走,就是帮着洪江操练士兵,闲暇时间也少了下来。
当年和阿念分别后,相柳就在中原安插了不少眼线,时刻关注着阿念,只要阿念在中原一切安好,他在清水镇也就放了心,安心守着辰荣义军的营地。
派出去的眼线传信说阿念离开了中原,直奔清水镇而来,相柳早早就在营地外等候。
天马还未降落到地面,阿念就跃下马背,朝洪江营地飞掠而去。
相柳在营地等了她两天两夜,见到阿念时,两人本该紧紧相拥,欣喜万分。
阿念没有半分欢喜,她愁容满面,眼眸中细细一看,还有暗含着的悲伤。她在辰荣山等了相柳二十年,本以为可以很快就能等到他来接她,相柳却迟迟没有来。
相柳与阿念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面对面遥望着彼此。
良久后,相柳才向阿念走去,拉住了阿念的手,说。
相柳我们先进去吧。
阿念慢慢地抽离了手,想着二十年的等待,都等不到他来,阿念心里很不是滋味,问道。
阿念(皓翎忆)你不是说,很快就来接我吗?
相柳玱玹多次派人来劝降,义父没有同意……
阿念(皓翎忆)那你呢?你同意吗?
相柳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念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她满眼期待着,她希望相柳能够同意。相柳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阿念,这个背影好像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心意。相柳没再言语,他默默地站在那里。阿念疾步走到他身旁,说。
阿念(皓翎忆)哪怕自私一丁点,也不行吗?你所坚持的虽重要,难道你自己就不重要了吗?
相柳侧首,看了阿念一瞬,那一刹他红了眼眶,他嘴唇翕动,像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诉说,可他偏偏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半晌过去,相柳仍没有只言片语,但看着此刻眼含泪光的阿念,他的心脏就好像被揪成了一团。相柳缓缓抬起手,慢慢伸向她的脸颊,阿念靠近他,将脸颊贴到他的手心,她眼中的泪光当即形成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入相柳的掌心。相柳顿感心疼,将阿念拥进怀中,他一边抚摸着阿念的背,一边温声细语道。
相柳对不起,对不起,阿念,真的很抱歉!
阿念哽咽着,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意。
阿念轻轻将相柳推开,悲伤地问。
阿念(皓翎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为了自己而决定一次?为什么你一定要牺牲自己?
相柳没有说话,他拉住了阿念的手腕,进了营地。
进入营帐后,相柳才很淡漠地说。
相柳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管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你都愿意接受吗?如今怎么又想着让我归顺?
阿念(皓翎忆)可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心里是十分不希望你战死的,我希望的是你能好好的活着,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们没了父亲,我不想让你留着我们孤儿寡母的苟活于世!你知道吗?
阿念泪珠一颗颗夺眶而出,她看着相柳,恨不得立马就将他带离辰荣营地。相柳手足无措地盯着一旁哭泣的阿念,他想要去为她擦掉眼泪,又被阿念一手拍开了他的手,她小孩子气似地说。
阿念(皓翎忆)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理你。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理解过我。
相柳想要安慰她几句,阿念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真的不再理会他。相柳叹了口气,很无奈般的就要离开时,阿念又转身去将他抱住,她的脸贴在相柳的背上,啼哭不止。相柳闭了闭眼,转过身去将她紧拥在怀。
半晌后,阿念的哭声渐渐小了。相柳心里的慌乱不安也慢慢消退。阿念在他这里怎么样大哭大闹,要打要骂他都无所谓,任凭处置。可真的一见她哭了,相柳的心是真的也在跟着难受,比情人蛊在身时,还要痛苦。
阿念哭累了,静静地靠在相柳的怀里。相柳吻了吻她的乌发,说。
相柳阿念,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为人丈夫,我却不能予你幸福安稳,为人父亲,我却不能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阿念伸出手指覆在相柳唇上,她泪水不禁从眼角沁出,摇了摇头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你只需记住,不管如何,我从未怪你,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是我选择了你,你无需自责!
相柳微微俯首,与阿念的额头相贴。阿念心中一想到一路最终会走到必死的结局,她心里就不平衡,不甘心。她踮起脚尖,搂住了相柳的脖子,吻了上去。相柳温柔的回应着她,阿念力道却渐渐狠了起来,像是将心里的所有不平事全都发泄了。
反正生也苦,死也痛,倒不如让她在面临这一切前,先痛快一场。
接近新年时,玱玹命蓐收前往了清水镇。
蓐收在玱玹那里得知防风邶就是相柳时,他既震惊又震愤,心中更怨阿念竟然隐瞒了他这么多年,更枉费了他一片真心实意的将防风邶视作了朋友。
在五神山的那些年的朝夕相处中,蓐收对防风邶从前放浪形骸的性子没了芥蒂,他不再轻蔑防风邶只是个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人。阿念嫁给防风邶后,他待阿念如珍如宝,将阿念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他对阿念抛出了一颗真挚炙热的心,而阿念亦是如此。蓐收将前尘往事放下,只要防风邶是真心爱着阿念,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可是……
他怎么能是相柳呢?
蓐收在去清水镇的路上,心里不停地苦思冥想。
他怎么能是相柳呢……相柳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可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蓐收心中深思,防风邶是相柳也没多重要。重要的是,相柳若是不愿归顺,那阿念该怎么办?
清水镇,街上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蓐收被人带进一家茶馆。
相柳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蓐收奉旨前来招安 。相柳就特意在清水镇街上的一家茶馆里等候。
相柳很淡然自若地坐在窗前,细细品饮着茶。蓐收进入茶馆时,没有找相柳算账,他也很平静地坐在了相柳的对面。相柳给蓐收倒了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着说。
相柳这家的茶,还不错。
蓐收看着眼前的茶杯,又看了看淡漠的相柳,原本还算冷静的蓐收,他还是忍不住急了。
蓐收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蓐收语气焦躁,说话时恨不得跳上桌子,指着相柳的鼻子破口大骂一顿。但相柳依然平静地不像样,良久后,蓐收的脾气也被他的安静给压了下去。蓐收很无奈般地说。
蓐收陛下命我前来劝你归顺,你是否能……
相柳蓐收大人茶都没有喝完,就开门见山,真不够意思。
相柳笑着打断了蓐收未说完的话,蓐收平心静气道。
蓐收你以为我想吗?你骗了我们大家这么多年,我没找你打一场就不错了。
相柳饮了口茶,笑道。
相柳我何时骗了大家,小夭和璟,还有你师父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我在与阿念成亲前,他们都已经知晓,只是稀数的人不知道而已。
蓐收满脸惊诧。
蓐收什么?师父他们都知道?就我们不知道!
相柳我也不是故意有所隐瞒,只是身份实在悬殊,不好坦言,西炎那帮家伙成天对我喊打喊杀的,我若如实相告,若引来祸端,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更何况,阿念还在我的身旁,我不想让她受难,不能因为我是人人都痛恨的九头妖,而连累了她。
蓐收想了想,顿时消了气,也不再抓着这件事不放。蓐收看了相柳一瞬,沉思良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蓐收那招安,你是否愿意?
相柳盯着蓐收,他双眸中冷厉,可脸上却露着笑容,说。
相柳那蓐收大人觉得,我会归顺吗?
相柳坚定的目光就已经告诉了蓐收答案,但蓐收也不甘放弃,他仍试探追问。
蓐收难道为了阿念也不行吗?
相柳沉默了,蓐收继续道。
蓐收你忍心让阿念从此一个人?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阿念考虑考虑?
相柳将茶一饮而尽,茶杯被他重重放在了桌上,他语气微微不悦道。
相柳蓐收大人有没有想过,若辰荣并未国灭,意映也是中原人,西炎又敌对辰荣,你和意映又在此间情投意合,家国和情意之间,蓐收大人该做何种选择?你是选择继续保家卫国,还是背叛自己的国家选择爱人?
蓐收张口结舌,相柳看了一眼沉默的蓐收,说。
相柳或是,当年西炎若攻进皓翎,皓翎国破。那么请问蓐收大人,你是否要投降?
蓐收再次陷入沉默。
相柳叹了口气,冷酷的神色缓了下来,说。
相柳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谁生来就可以自我决定。我知道你是在担心阿念,你以为就你替阿念忧心,我就好受吗?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宁愿她从未与我相遇相识。那样,她还是五神山上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皓翎王姬。
蓐收的手捏着茶杯,仍没有言语。相柳站了起来,面向窗外的他黯然神伤。
相柳今早下山去清水镇时,阿念也跟着来了清水镇,她本想和相柳一起来清水镇,可相柳却不让她跟他一起来,阿念见他神神秘秘的,像是有什么事一样,她就偷偷摸摸的跟着相柳,直到看到相柳进入了一家茶馆,相柳在那家茶馆里坐了许久。很久之后,阿念就看到一个小厮带着一白衣锦绣的男子走了进去。
阿念在看到那男子时,她震惊不已。
蓐收竟然来到了清水镇。
阿念暂时未解蓐收来此干什么,可当她坐在他们隔壁,听到他们的谈话时,阿念才瞬间明白。蓐收是玱玹派来招安的。
相柳也一早察觉到隔壁有人在偷听,旁边的小隔间是由一道不透明的屏风间隔出来的,相柳也看不到那道屏风后的客人,他只感觉到那个小隔间里面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相柳手一挥,屏风瞬间被移开。
屏风被移开的那一瞬,相柳和蓐收都愣怔了。
阿念红着眼眶,眼眸中朦朦胧胧,阿念吸了口气,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笑了笑,走到了他们的茶桌前坐下。
蓐收阿念!你怎么在清水镇?你不应该是在辰荣山吗?
蓐收大吃一惊,他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阿念,还以为出现幻觉了。蓐收又戳了戳阿念的肩膀,相柳瞪了一眼蓐收,蓐收拿起茶杯埋头喝茶。
蓐收我还以为阿念一直在辰荣山,没想到她竟跑来找你了。
蓐收看向阿念,问。
蓐收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念(皓翎忆)上月中旬。
蓐收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你是回西炎,还是去辰荣?
阿念(皓翎忆)我想着,在回西炎前,还是再去看看哥哥吧。
蓐收行,那你一会儿与我一道回去。
阿念看了眼相柳,她眼中含有期待。相柳一言不发,好像阿念是去是留与他无关一样。阿念失落的垂下头,说。
阿念(皓翎忆)好,我们一起回去。
离别前,相柳送着阿念和蓐收出了清水镇。蓐收走在了最前面,阿念与相柳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相柳握住了阿念的手,阿念抬眸看向他,她的眼眶中从刚刚到现在都是微微泛红,相柳知道她难受,他拥住了阿念,眷恋不舍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蓐收牵来了天马,相柳仍紧拥着阿念,他一点也舍不得放她离开,可又不得不舍。良久后,两个紧紧依偎,难舍难分的人终于放开了彼此。
阿念拿出了一个香囊,上面绣着百花绽放,玄鸟飞舞的图案。相柳看着那个香囊,瞬间一些回忆涌入脑海——许多年前,那时还在五神山,他曾看见阿念亲手一针一线绣着这个图案,当然相柳还纳闷她为什么要绣这些,如今他明白了。
百花如意,玄鸟吉祥。阿念绣出这个香囊,也希望他平安顺遂,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能与她长相厮守。
阿念将香囊戴在了相柳的腰间,说。
阿念(皓翎忆)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在我的祈佑下,能够逢凶化吉,无病无灾。
相柳笑着,心中感动不已。他在阿念的眉心吻了吻,然后才满眼不舍地将阿念轻轻推向前。
相柳走吧。
阿念向蓐收走去,她回身微微一笑,朝相柳挥了挥手,说。
阿念(皓翎忆)千万珍重!
相柳目光温柔缱绻,手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微微笑着说。
相柳去吧,别让蓐收大人久等了。
阿念转身离去,相柳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悲伤。他大步走上前几步,心里不禁让他忍不住想要追上去,然后再挽留住阿念,让她留下,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可是这个念头,于他而言实在可怕,他不能这么做,阿念不该留在她这种人的身旁,她值得拥有更美好人生。
天马扬蹄,向天边跑去,越跑越远,云烟下,渐渐的再也看不见。
阿念回头向下看去,密密层层的浮云遮掩了一切,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无边无际的云海茫茫。阿念幽怨地对蓐收说。
阿念(皓翎忆)你干嘛让天马跑那么快?
蓐收无奈道。
蓐收它自己跑那么快,我有什么办法?
阿念气道。
阿念(皓翎忆)明明就是你驱使的。
蓐收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阿念在蓐收的身后,对着他的背虚挥了几下拳头,她气得一点也不想搭理蓐收了。
蓐收转头看了看阿念,说。
蓐收相柳那家伙,说什么也不愿意归顺,怎么办?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夫君战死?
阿念心绪低落,叹了口气,说。
阿念(皓翎忆)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不一步吧!
蓐收沉思了一会儿,说。
蓐收我也不想让你痛苦,不如大战那天,我设法让相柳留下一命,然后你来清水镇与他汇合,你们有多远走多远,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踏足中原,西炎和皓翎这三个地方。这样,你看行吗?
阿念(皓翎忆)相柳会配合吗?
蓐收敲了一下阿念的头,说。
蓐收你笨啊,哪能让他知道啊,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只能在和他交锋时,见机行事。
阿念有些犹豫不决,说。
阿念(皓翎忆)这法行得通吗?玱玹那边到时候会不会怪罪,我可不想让你落下一个欺君之罪。
蓐收扶额,说。
蓐收陛下那里,就更要让他什么也不能知道了。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以为相柳死了。
阿念左思右想了番,说。
阿念(皓翎忆)行,就这么决定了。
自从小夭离开后,玱玹后来想到了很多让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一直疑惑,爷爷为什么忽然就在小夭和璟离开时,召见了他。为了弄清楚这件事,玱玹派人出去调查后,才得知小夭之所以轻而易举地和璟离开了辰荣山,背后也有阿念在推波助澜,如今想来,他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缘由。
当初为了让小夭顺利离开,阿念就去找了西炎王,将一切都向西炎王坦白。而西炎王早已知道玱玹对小夭的情意,小夭在辰荣山住了二十年,玱玹每天都会来小月顶看望小夭,甚至连后宫妃嫔的寝殿也不去了,玱玹每天结束朝会后,有时候会将公文批完再上小月顶,有时候直接命人将所有奏折全都搬到小月顶,小夭在一旁研究医术,他就在一旁批阅奏章,就连晚上有时候玱玹都不会离开,直接在小月顶过夜,第二天再下山上朝。
那时,朝朝暮暮中,只要能见到小夭,玱玹便觉得,以往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值得。可如今,辰荣山上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在爷爷的劝说下,放走了小夭。
就在他真正的快要放下小夭时,他却察觉到小夭的离开并非如此简单。
玱玹什么原因都想过了,可唯独没有想到阿念的头上,他从一开始以为阿念只是怕小夭会恨上他,从不知道阿念才是那个比任何一个都不希望他和小夭相守的人。
阿念回来时,玱玹将心中怨愤掩藏,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待阿念跟以往一样,让阿念并未发现异样。
玱玹你这一去,就是一月多,怎么?劝服相柳了吗?
玱玹一边看着折子,一边看了看阿念。
阿念摇头不语。
蓐收忙奏道。
蓐收陛下,臣尽力了。
玱玹放下手里的折子,冷肃道。
玱玹既如此,蓐收听令!
蓐收抱拳跪下,仰头望向玱玹。玱玹却看着站立不安的阿念,阿念将自己的手指攥得泛红,她埋着头不知道玱玹正用一种又气又怨的神情看着她。
玱玹来年初,你集结兵力发兵清水镇。
蓐收垂下头去,玱玹竟然这么快就要派兵围剿洪江。蓐收领了旨意,看了眼阿念,就默默退下了。
阿念抬头看向玱玹,犹豫了一瞬,说。
阿念(皓翎忆)哥哥……
玱玹眉眼锋利,看向阿念时,阿念心里好像被他的犀利眼神狠狠刺了一下,玱玹神色一缓,平静下来,说。
玱玹我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是他自己不愿归顺。
阿念没有说什么,她静静地看了玱玹一眼,就默默离开了。
玱玹看着她离开后,他将奏折猛地扔了出去,宫里上下的侍者侍女通通吓得跪倒一片,玱玹发疯似的大吼了一声。
玱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为什么我明明坐上了最高的位置,还是留不住我想留下的人!
宫人们颤颤巍巍着,不知道玱玹为什么而大怒,也不知道玱玹是为了谁而发怒。他们只能在玱玹的愤怒下,提心吊胆地跪着,无一人敢上前,也无一人敢吭声。
玱玹往后无力一靠,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后,他看着遍地跪着的宫人,玱玹挥挥手,让他们所有人通通都退了出去。
辞旧迎新一过,玱玹就命蓐收调兵遣将,集结士兵前往清水镇。
蓐收出征后,赤水丰隆来求见了玱玹,再三请求玱玹同意他带兵前往,与蓐收一起征伐洪江。因为赤水丰隆身份的原因,玱玹拒绝了。赤水丰隆不愿放弃,他多次来求见玱玹,最后玱玹才答应让他带兵,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让赤水丰隆在背后做后援。
相柳是大荒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想要杀死他,哪是那么轻而易举。赤水丰隆本不想只做后援军,可玱玹命令已下,他不得不从。
清水镇的百姓早已经在玱玹的安排下,纷纷撤离,去了安全的地方。
如今的清水镇已经完全成为了蓐收大军的驻扎地,相柳竟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与蓐收战场相见,这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阿念跑去见了玱玹几次,都被老桑挡在门外,说是玱玹不想见到她,并让她不要再来叨扰。阿念顿感心冷,她这才觉得自己在玱玹那里什么也求不来,不管从前感情如何,那也只是从前,如今,他们两个人已经截然不同,他是君临天下的王,而她只是前皓翎国的王姬,还是人人都厌恶的妖魔的妻子……
阿念看着紫金殿,笑了笑,便离开了。
被玱玹多次拒在门外,阿念也就没再去找过玱玹。
辰荣山上的每一个地方,阿念几乎都走了个遍,这里最耀眼的景致就是那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待了二十几年,辰荣山的一切未变,而她也在这山上乏了,她想要离开了。
中原本就是她不该踏足的地方,她如今该去的是五神山或者朝云峰。
阿念收拾好东西,准备与玱玹和西炎王告个别,就离开。她刚出门,就看到很多士兵匆匆忙忙的往紫金殿那边跑去,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外面有侍者路过时,阿念抓住了侍者,问。
阿念(皓翎忆)出什么事了?
侍者忙恭敬道:“回殿下,陛下召集将士,擒拿妖魔。”
侍者想要走,阿念又急忙拉住了他,急急地问道。
阿念(皓翎忆)什么妖魔?你说清楚!
侍者紧张地说:“听说是九命相柳,闯上了辰荣山。”
阿念手一松,侍者慌乱逃离。阿念有些不敢相信,可看着辰荣山上的士兵们全都往一个方向集结,她又隐隐有些害怕。阿念心中一慌,急忙向紫金殿跑去。
辰荣山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昏暗浑浊。紫金殿外四面八方都是兵器撞击的声音,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紫金宫外的台阶上鲜血顺下流淌。外面一片死寂沉沉,在血腥味下像是毫无生息存在。阿念害怕极了,她跑进紫金殿中,没有看见玱玹,心中的恐惧就更重,她又慌忙地跑了出去,这才看到从天空上,密密麻麻坠落地士兵。阿念急忙施展灵力,将那些从空而坠的士兵接住,士兵们落到地上时,就已经死了。阿念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麻木了。
阿念看着那一地的尸体,她颤颤巍巍向台阶下走去,她摇摇头,不能明白,她不能明白,相柳为什么会来辰荣山?
他怎么会来辰荣山呢?
直到,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灵力迸射中,玱玹从坐骑上坠落,与相柳交战的还有赤水丰隆,赤水丰隆驱策坐骑,去接住了玱玹。他将玱玹安全带到了地上,玱玹和赤水丰隆两人都被相柳重伤。
阿念想要去看看他们伤势,她刚走上前没几步,阿念就瞳孔睁大,一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玱玹他们的身后。
相柳面戴着银色面具,轩昂直立于雕背上,正往这边急掠而来,相柳搭弓拉箭瞄准了玱玹。正要射出去时,阿念拼了命似的跑了上前,挡住了。
阿念怒吼道。
阿念(皓翎忆)你在干什么?
相柳迅速收起弓箭,毛球仍飞向了阿念,相柳伸出手将阿念猛地拽上了雕背,相柳搂着阿念,他看着玱玹,轻蔑地说了一句。
相柳真是个卑鄙小人!
玱玹飞奔上前,跃身而起,手伸向阿念,想要将阿念从相柳的怀里拉出来。相柳当即给了玱玹一掌,将他击飞了出去,赤水丰隆及时扶住了玱玹。赤水丰隆使出兵器,凝结出全部灵力,向相柳冲去。
赤水丰隆放下二王姬!
相柳给阿念施了定身咒,转身就拿出弓箭,朝赤水丰隆射了几箭,赤水丰隆身影一闪,躲开了。相柳趁他在躲避时,又补了几箭,箭矢上被涂了相柳的毒血,只要轻轻一伤到,就会被他的毒给毒杀。
阿念看着眼前一幕幕,她恍恍惚惚,迷茫不已。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相柳为什么会来杀玱玹。
箭上的毒血,更让阿念想起了前世,因为相柳杀死了丰隆,小夭就此与他恩断义绝。玱玹也为此对相柳下了杀令。
若是这次,相柳又杀了赤水丰隆,那么大荒将再无他容身之处,只怕将来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玱玹也不会放过他。
相柳正要将带毒的箭射出时,阿念突然喷了一口鲜血。相柳回身看向阿念,这才发现,阿念已经强行破解了他的定身咒,相柳去拉住了阿念,阿念甩开了他的手,朝相柳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是阿念第一次这么愤怒地打了相柳,相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但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玱玹下令抓住相柳,安全救回王姬,士兵们布好阵型,就要对相柳发起攻击时,毛球如垂云般大的羽翼朝冲上来的士兵一下子拍了下去,士兵们被一阵又猛又疾的狂风掀飞了出去。在一团混乱中,相柳看向了玱玹,他摊开掌心,一枚冰刃在他的妖力中在形成,冰刃朝玱玹射去时,赤水丰隆挡了上去,冰刃刺入他的血肉,瞬间寒气入体,侵蚀他的身体,一阵钻心角的剧痛袭来,让赤水丰隆倒地不起。玱玹命人带着赤水丰隆撤离,阿念想要离开,相柳却一直拽着她不放。阿念一恼,想要一掌打退相柳,相柳却不退不缩地去将她抱紧。
玱玹看着相柳带走了阿念,他急忙叫暗卫追了上去。
阿念不停地挣扎着,吼叫着。
阿念(皓翎忆)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相柳抱住阿念的手更加紧了,轻唤道。
相柳阿念,阿念,还好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阿念使劲推了推,迷茫道。
阿念(皓翎忆)你在说什么?什么没事?
相柳松开了她,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又把她的脉搏摸了又摸,他最后松了口气,说。
相柳玱玹差人来说你得了疾病,让我去辰荣山找你,结果他却在辰荣山外设下数重杀阵,又在紫金宫外布下法阵,他骗我去,想要我归降,我不答应,他就要除掉我,我破了他们的阵,就和他打了起来。看到你时,见你没事,我才知道玱玹骗了我,所以我一怒之下,刚刚就想要杀了他。
阿念立即伸手在相柳的身上摸了摸,看了看,见相柳并没有受伤,阿念才放了心。可相柳刚刚差点就杀死了赤水丰隆,也差点就杀死了玱玹。
阿念(皓翎忆)相柳……我,我……你能不能不要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要是真的杀了他们,这天下哪里还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相柳伸手抹掉阿念嘴角的血,他连忙给阿念疗伤。等疗好伤后,相柳才笑着说。
相柳怎么?你怕了?你也怕整个大荒上,再无你能去的地方,你也怕被天下人喊打喊杀?
相柳盯着阿念那双明亮的眼眸,阿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垂下头去,低声道。
阿念(皓翎忆)我也只是希望你少些祸端。
相柳苦笑道。
相柳你是怕我杀了玱玹?还是担心我?
阿念抬头看向他,毫不遮掩地说。
阿念(皓翎忆)两个都有。
相柳望向远方,叹了口气,良久后,说。
相柳我送你回朝云峰。
阿念(皓翎忆)不要,我要去辰荣山,找玱玹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设计杀你?
相柳拥住她,说。
相柳何必知道的那么多,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要逼我就范吧。
阿念没有说话,相柳以为她睡着了,他俯首一看,阿念睁着眼睛,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柳你怎么了?
阿念在相柳的怀中蹭了蹭,很贪念般的靠紧相柳,说。
阿念(皓翎忆)我在想,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相柳不解道。
相柳什么意思?
阿念(皓翎忆)我让西炎王劝玱玹以天下苍生为重,让他放走了小夭,只是玱玹并不知道是我让西炎王去说服他的,如果他知道是我让西炎王逼他放弃他最珍视的人,玱玹一定会恨我吧。
阿念叹了口气,相柳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
相柳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不管怎么样,玱玹他都不会伤害你。
阿念(皓翎忆)那他也不能因为心有不甘,就伤害我喜欢的人吧!
相柳我和他,本就是彼此的敌人,生死较量,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阿念看着相柳,沉默了一瞬,说。
阿念(皓翎忆)相柳,如果有一天,你醒来,找不到我了,你会怎么办?
相柳疑惑地看着她,问。
相柳为什么这么问?
阿念闭上眼睛,说。
阿念(皓翎忆)我只是,……只是个假设。
相柳想了想,说。
相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一直牢牢守着你,不给你消失的机会。这样,你就一直在了。
阿念笑了笑,她垂下头去,神色悲伤。
阿念(皓翎忆)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比洪江将军更早认识你,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担负什么责任,你一定活得比防风邶都还潇洒。
相柳敲了一下阿念的额头,笑着说。
相柳真是个傻子,你那会儿恐怕都还没有出生吧。
阿念沉默着,她安静的靠在相柳的怀中,半晌后,阿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问道。
阿念(皓翎忆)那个,赤水丰隆不会死了吧?
相柳摇头一笑,说。
相柳我并未伤到他的要害,只是让他吃些苦头,等冰刃在他的血液里融化了,最难受的不过是被寒气钻心,只会痛,也不会死,别担心,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阿念瞪了相柳一眼,说。
阿念(皓翎忆)我只是觉得他怎么样都是为哥哥挡下的……
相柳捂住了她的嘴,说。
相柳我知道,我也没有多想,你不用解释。
阿念微微一笑,继续往他怀中一靠。
毛球驮着他们竟来到了轵邑城外,阿念愣愣地被相柳从雕背上拉了下来,她刚双脚沾地,周围突然跑出来几个暗卫,将阿念与相柳隔开。这群暗卫领头的就是时常出没在玱玹身旁的潇潇,潇潇警惕着相柳,对阿念行礼道。
潇潇殿下,还请与我等,速速回去!
阿念看了眼相柳,又看了一眼相柳,满眼依依不舍地转身,与暗卫们离开了。
相柳目送着阿念进了城,才驱策白雕,回了清水镇。
到了紫金宫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潇潇带着阿念进入了紫金殿的偏殿里,那里是玱玹平时处理案牍的地方。阿念进去后,潇潇转身隐入暗角。玱玹放下了手里的公文,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念对他行了一礼,玱玹重重地叹口气,沉默着的他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阿念一时想到了被相柳重伤的丰隆,便急忙问道。
阿念(皓翎忆)哥哥,赤水族长伤势如何了?
玱玹起身,进入了另一间偏殿,丰隆就躺在殿堂中央,宫里最厉害的医师郢,正在给丰隆医治。阿念小跑上前,丰隆胸膛微微一起一伏,呼吸稳定,只是昏迷。阿念也就此放了心。
好在没有重复前世的那场悲剧,好在相柳没有杀死丰隆,不然阿念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玱玹和中原那些氏族。
玱玹一向心狠手辣的相柳竟留了丰隆一命,我还以为丰隆中了他的冰刃,会无力回天了。
玱玹看向了一旁神思不属的阿念。
玱玹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杀了丰隆而让你为此恨上他吧。
阿念冷冷地说。
阿念(皓翎忆)跟我没关系。
玱玹蓐收出征后,丰隆多次来求我允许他带兵去清水镇,可我拒绝了。丰隆是中原赤水氏的族长,辰荣义军那帮人和中原息息相关,在中原一定也还有人放不下那些辰荣义军,毕竟他们是打着想要复兴辰荣的心思,若让丰隆带兵去攻打洪江,必会令许多中原人为此不满,我也不想让谁为难,就想着让相柳主动投降,他若是不从,我就逼着他从,我使用了各种法子,也说了各种条件,只要他答应归顺,无论他想要封侯,无论他想与你携手共度,不管他想如何,我都可以允诺,可他执意不愿背叛洪江。
玱玹神色显得仿佛为了这件事已经精疲力尽,阿念没有愤恨,只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
阿念(皓翎忆)我知道哥哥已经尽力了,我不会因此事而去怨恨谁。
阿念盯着玱玹,像是要在玱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她想要通过那个洞,看穿玱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玱玹被阿念盯得心底有些不自然,他转身就离开了。
阿念跟在玱玹的身后,他出来后继续坐了下来,接着批阅公文。阿念站在案前,久久地看着玱玹,玱玹也不做理会,任由她看着。
半晌后,阿念带着满心猜疑道。
阿念(皓翎忆)哥哥,你真的只是因为想要相柳归顺,才骗他前来吗?
玱玹拿折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抬眸,看向了阿念,他也只是看着,没有言语。阿念心里一寒,玱玹的神情好似就在告诉她,布局逼相柳就范,设杀相柳的原因不仅仅如此简单。
阿念走上前,问。
阿念(皓翎忆)你为什么要杀相柳?
玱玹起身,来到了殿堂上,与阿念面对面,他淡淡地说。
玱玹我没有要杀他。
阿念(皓翎忆)你骗人!
玱玹微微皱眉。
玱玹你连我也不信?
阿念冷笑一声,说。
阿念(皓翎忆)就算相柳要死,他也应该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你的阴谋诡计里!玱玹,你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你利用我欺骗相柳,让他陷入你的陷阱,你在辰荣山外布下重重杀阵,你怕他破阵而入,又在紫金宫外设伏,你真的想过要给他留一条活路吗?
玱玹侧过身去,他想将一切都否认,可一想到是阿念设计让爷爷劝服他放走了小夭,他心中如论如何都过不去这个坎。
玱玹是,我是想杀了相柳!
玱玹坚定地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他双眸冰冷,怨愤地指着阿念,说。
玱玹难道你就无愧于我吗?你们都在逼我!爷爷想要我守好江山,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就必须远离所爱,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呢?你是我身边除了小夭以外,第二个信任的人,可你却偏偏一次次令我失望!你在相柳和防风邶这件事上就没有欺骗过我吗?你让爷爷叫我放走小夭,这一切不都是你设计吗?你阻碍我和小夭,从来不是因为我身为帝王无法给小夭想要的生活,而是你根本就没有为我着想过!你所想的,从来都是让小夭远离我,越远越好,直到她真的远离了我!
阿念看着玱玹,这刻阿念才真正明白,不管从前与玱玹感情多么深厚,只要有人阻挡了他,妨碍了他想要去得到他最珍贵的东西时,无论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只要威胁到了他,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那块绊脚石。阿念看着眼前令她觉得陌生的男子,内心既可悲又可笑。
阿念(皓翎忆)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这么恨我,那为何不在坐上皓翎王位后,就派人秘密处决了我?这样就没人阻碍你和小夭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杀谁就杀谁,哪怕是璟,你也可以杀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涂山篌在世时,你也没少与他合谋暗害璟……
玱玹面色青了一下,立即镇定自若,他笑了笑,说。
玱玹我杀了谁,也不可能杀了你。而小夭已经嫁给了璟,我若杀了璟,她一定会恨我,我不想让小夭恨我,我又怎么会杀璟?
阿念看着玱玹,说。
阿念(皓翎忆)你没有吗?在大婚前,小夭接到消息,说璟被刺杀,我想,那时你就已经坐不住了。大婚后涂山篌宁愿拼死一搏闯上五神山,也要杀璟,谁给他的勇气啊?还不都是因为你,才是他背后的主使!玱玹,你做了那么多,姐姐知道吗?她要是知道了,刺杀璟都是你一手谋划的,她一定会恨死你。
玱玹一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念转身就要离开时,玱玹竟放下了帝王的仪态,冲了上去将阿念死死地拉住,阿念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玱玹用力搂着阿念的肩膀,说。
玱玹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小夭,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就别想踏出紫金宫半步!
阿念眼中含泪,她从未想过,玱玹竟然有一天会威胁她,阿念苦笑一下,心酸道。
阿念(皓翎忆)我以为,哥哥永远都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向我发难!
玱玹的手微微一僵,他想要松手放开阿念,可又怕阿念将一切都告诉小夭,他就不敢放阿念走了。阿念急促及悲伤的笑了一声,说。
阿念(皓翎忆)原来你也怕,有人会恨你啊。你那么喜欢她,当初在西炎时,你为什么又要利用她谋取你想要的利益?你那么喜欢她,在轵邑城时,为什么要把她放在最明显的位置?让她置身险境?让那些想要杀你的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夭的身上,让他们以为只要小夭不死,你就可以继续一步一步走向你想要的位子。还是因为,你即便知道她在最危险的位置上,你也浑然不怕,你利用她的同时,也在利用着另一个人,因为你知道只有她在,小夭一旦遇到危险,她就不会置身事外,她一定会保护好小夭,对吗?你一直都在盘算着,利用这一点。小夭帮你挡住了所有的敌人,敌人想要除掉小夭时,而另一个人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死,她会将小夭护在身后,她会保小夭躲过所有危机陷阱,保小夭再次安然无恙的站在你的面前。只要小夭安全,你就没了后顾之忧,你就可以继续去争,去夺。哪怕,那个人到最后为了保护小夭而死,你也没有动容,因为只要小夭活着,你就安心。
阿念想起在清水镇时,她宁愿自己以身犯险,也不愿意让玱玹被相柳杀死,在西炎到轵邑的那一路上,险境困阻,腥风血雨,哪怕自己死了,她也要护着小夭平平安安,也要让身在辰荣山的玱玹心安无忧。她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场悲哀。
玱玹或许还是念及那么一丁点的兄妹之情,毕竟也有两百多年的情意。玱玹软了心,他放了手,但也没有放阿念离开,他将阿念轻轻地拥入怀中,就像一个破碎的玻璃瓶,被他小心翼翼的拥护着。
玱玹阿念,当年我也派人彻查了你在轵邑城遇难的事,可没有找到凶手,所以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交代,但你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
阿念推开了玱玹,她冷漠道。
阿念(皓翎忆)若没有相柳,我早就死了。这世间哪里还有我皓翎忆?
阿念看着他,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眼中一滴滴泪珠坠落,好像将一切情意都已然随着泪水冲淡。她不知道自己对玱玹是怨还是恨,反正玱玹会成为她心里的一个结,让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对玱玹释然。
玱玹你要去哪?
阿念就要离开宫殿,玱玹喊住了她。阿念头也不回地说。
阿念(皓翎忆)我不会告诉小夭你派涂山篌,暗杀璟的事情,我要去找相柳,你的地方,太阴暗了,只有在有他的地方,才能让我心安。
就在阿念以为自己可以顺利离开紫金顶时,玱玹一声令下,潇潇从暗处闪了出来,拦住了阿念的去路。阿念回身,迷茫不解地看着玱玹。
玱玹如今西炎大军已经在蓐收的带领下,驻扎在了清水镇。西炎和洪江随时都会交战,战事吃紧,我想相柳他也不会见你,你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待在紫金顶,等一切结束后,我自会派人护送你回西炎山或者五神山。
阿念气急,吼道。
阿念(皓翎忆)我说过,我不会将你的秘密告诉小夭!你为什么还要拦我?
玱玹不是因为小夭。
阿念(皓翎忆)那就请你放我离开。
玱玹大战在即,你去了清水镇,能做什么?看着相柳死吗?
阿念(皓翎忆)你闭嘴!
阿念愤怒之下,像是心智被怒意控制了般,她冲了上去,一手握着冰刃,狠狠地扎进了玱玹的胸膛。
紫金殿里瞬间一团混乱,宫人们惊恐尖叫着往紫金殿外跑去,一路跑,一路大喊大叫着:“防风夫人刺杀陛下!”
鲜血淋漓下,阿念立马意识清醒了,她握着冰刃的手颤抖着,痛哭哀嚎着将冰刃拔了出来扔到地上。阿念的双手沾满了玱玹的鲜血,她满脸惊骇地看着血流不止的玱玹,玱玹惊心骇神地盯着阿念,意想不到阿念会愤怒至此,会恨不得取了他的命!玱玹身体摇摇欲坠,快要跌倒在地时,潇潇带着暗卫冲了上来,潇潇扶着玱玹,靠在了椅子上。阿念被暗卫围住,钧亦也带着一队侍卫跑了进来,将玱玹拥护了起来。几个医师在传召后匆匆赶来,急忙给玱玹疗伤。
这时,宫殿外响起了一阵阵急乱地脚步声,一位装扮华丽的女子跑了进来。
阿念看向那精致装扮的女子,她是辰荣馨悦,阿念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她,对她的记忆也模糊不清了,只知道辰荣馨悦性子傲娇,又爱洋洋自得,偶尔还有些尖酸刻薄,这是辰荣馨悦嫁给玱玹后,阿念第一次见到她。
辰荣馨悦边跑边惊惶叫道。
辰荣馨悦陛下!陛下!
玱玹像是听不见馨悦的呼唤,他微微闭着眼,眉心皱起,好像很痛苦。相柳重伤了馨悦的哥哥,到现在还未苏醒,又得知阿念和相柳有些瓜葛,馨悦就痛恨起了阿念。
阿念被暗卫们团团围住,他们却迟迟不敢对她动手,馨悦直起身来,对所有侍卫下令。
辰荣馨悦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毒妇给本宫抓起来!
侍卫们无动于衷,没有陛下的命令,根本不敢动,毕竟这可是皓翎王的女儿。辰荣馨悦见使唤不动侍卫,就向潇潇和钧亦命令道。
辰荣馨悦你们可是最忠心陛下的人,难道也要畏惧她的身份?怕什么?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庶子的夫人而已,还真当她是什么皓翎王姬吗?就算是,那也是从前!今时不同往日,传令下去,防风夫人不恪守妇道,与妖魔厮混,合谋暗害陛下与赤水族长,其罪当诛!
正在所有暗卫要将阿念抓起来时,玱玹在医师们的治疗下清醒了过来,他在潇潇和钧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馨悦也忙扶住了玱玹,担心道。
辰荣馨悦陛下,你怎么样了?
玱玹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无碍。玱玹朝阿念走去,阿念眼中有着愧疚,可心中实在又对玱玹充满了怨恨。玱玹挥了挥手,所有暗卫退下。阿念冷漠无言,双眼定定地望着窗外,玱玹闭了闭眼,对一旁的潇潇吩咐道。
玱玹带她下去,没有朕的允许,她不能踏出自己寝居半步!
潇潇想要伸手去押住阿念,阿念迅速退开几步,自己先一步走出了紫金殿,潇潇紧跟了上去。
阿念被带走后,紫金殿又瞬时井然有序起来,就好像刚刚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场暴乱一样。
鄞出来对玱玹奏禀,丰隆躲过了危机,醒了过来,他想要见玱玹。馨悦与玱玹一道进去看丰隆了。
阿念被潇潇锁在了自己的寝殿中,她迷茫恍惚地瘫坐在榻前,感觉方才刺伤玱玹时就像自己做的一个梦,因为怨极,由怨生恨,所以自己有那么一瞬,心生魔障,想要杀了玱玹。
殿堂中无一盏灯火,连唯一可以看到外面风景的窗子也被人封上了。宫殿外不知何时被派了很多侍卫,围绕在阿念的寝殿外,严密得连一只虫子都进不来。
阿念闭上眼睛,自知逃跑无望。
晚上,月光透过窗纱映射进来,照亮了黑暗的寝殿。阿念坐到了有月光的那一块地上,她想要看看天上的明月,可窗子被封死,自己身旁与外界只隔了一堵墙,她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对外面的景致也看不到。
阿念抱着双膝,坐在窗台下,看着月光中映照着她孤寂凄冷的影子。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关押在了又黑又冷的屋子里,却也是因为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可阿念恨玱玹,她恨透了他,恨他利用自己,恨他满心算计,恨他事事都以自身利益为先,恨他口口声声说爱小夭,却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小夭狠心地推入险境中。
但细细想一番,玱玹若不那么果断算计,若他只是个只会感情用事的人,那他或许在这危机四伏之中,根本就护不住小夭,也保不全他自己。所以阿念又恨不上他,她将心里的恨慢慢地化解成怨,也只剩下了怨。
阿念高高仰着头,两眼盯着冷冰冰的窗户,也不知道清水镇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蓐收曾答应过她,要设法保相柳一命,等战事结束,她就去清水镇与相柳汇合,两人从此天涯海角,远离所有是非。
阿念在心里默默祈祷,蓐收会成功护下相柳一命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