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色沉沉。
执刃房间里,灯火如星。
只闻得几道吱嘎的开门声,周围的死寂弥漫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寒意。
而后便瞧见屋内浮现了几道打斗的残影,很快便没了动静。
夜幕低垂,屋外的寒鸦凄声哀啼,使得尉迟蓁从沉睡中惊醒,睡意全无,合衣缓缓走到窗边。
山谷的夜空中,无数白色的天灯漂浮而起。
夜色冰凉如水,宫门一片死寂。
她瞬时瞳孔巨缩,呼吸混乱,不安地合紧了衣裳。
羽宫的正厅,香火缭绕,祭烛摇曳,白色的挽联高悬,两口棺椁摆在正厅的中央,里面躺着的正是前执刃宫鸿羽和少主宫唤羽的尸首。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听您的……”
“还有哥哥……”
她来晚了……
两位女眷已经回去了,各司其职。
尉迟蓁双目猩红,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地跪地哭喊着。
说着说着她的口中猛然涌出股鲜血,脸上的颜色越来越惨白,额角不断冒出细密的薄汗,使得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的灵魂仿佛正在被抽离。身体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尽管如此,她仍然在说话,仍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尽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宫子羽难过又心疼地注视着尉迟蓁,动作轻柔地抚拍着她的背,嘴里不停地喊着“阿姐”“阿姐”。
顿时,两个慌乱无助的可怜人紧紧拥在一起。
宫远徵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尉迟蓁是个疯子,树在一旁,无声地哽咽着,心中的震撼久久难消。
“子羽……”
雪月花三长老均向宫子羽示意。
宫子羽望着眼前的阿姐,又看看父亲和哥哥的棺椁,不由自主地垂头泣泪。
逐渐松开了紧扣住尉迟蓁的手。
“…子羽……”
“子羽……”
她对着宫子羽伸出手,眼中闪烁着希冀,本能地希望他能够给予她安慰,这无疑是一种癫狂且病态的依赖。
可宫子羽终究不能给她想要的,对于宫子羽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但对于执刃来说,这是必须拒绝的,他隐忍着痛楚,避开了尉迟蓁灼热的目光。
“对不起……”
彼时,尉迟蓁口中溢出鲜血,几近疯狂的笑着。
宫远徵见此面露忧色,从前觉得她疯,他能够深刻地感受到那种疯是带着理智的。
但现在……
他不确定了…………
“执刃在哪…”
她呼吸急促,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一个每天活在梦里的人,一下子被这样残忍的现实打破一切,实在是过于痛苦了。
“我要找姑父!!我要告诉他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所有人警铃大作,她真的疯了!
她用手重重拍打着棺木,想要将它打开。
双手血肉模糊,漂亮的指甲被毁的不成样子,棺木之上留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宫子羽痛苦地想要阻拦,但却抵不过她的挣扎
她好像不知痛一般,依然抓着死死不放。
宫远徵不知不觉脸上布满泪痕。
他曾经仰慕的姐姐啊!昔日被他嘲讽的姐姐啊……怎么一天过去宫门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握紧了拳头,感到不可思议,双目逐渐泛红,甚至因此他已经无暇顾忌宫子羽继任执刃之位的事情了,只能等宫二回来再议。
“来人,把她带下去……”
众长老纷纷叹气。
半晌,花长老无奈开口道。
雪长老闻此眼角微微抽动,眼神饱含深意。
“等等……把她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宫远徵开口道。
说罢,他径直走到尉迟蓁身后,迅速点穴。
宫子羽被这个架势吓得不轻,警惕地挡在了尉迟蓁的身前,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是敢伤害她,我定不会轻饶你!”
宫远徵深吸一口凉气,解释道。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她受伤了,合该去徵宫疗伤。”
宫子羽内心挣扎了几番,权衡利弊后总归是松了口。
“还有,执刃的位置也合该是我哥哥宫尚角的。”
宫远徵冷笑着,一边说着冷漠的话,一边越过宫子羽,伸手抱住尉迟蓁,离开了灵堂。
“你敢发誓,你的百草萃没有问题吗?”
宫子羽转身红着眼大声怒斥道。
宫远徵的脚步停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尽是沉默。
两人离开的时候,漫天大雪,宫远徵用斗篷紧密地遮住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盖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姐姐,冷吗…”
他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可斗篷下的那双眼,早已被热泪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光了。
宫远徵一人对着那场无声的雪苦笑,千疮百孔。
冷吗?怎么不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