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宫的深夜,静谧的有些死寂,风裹着鹅毛大雪,呼啦啦的吹着,林芜一步一步踏着积雪,走到了茗香殿。
茗香殿并不很华丽宽敞,甚至有些逼仄,屋里的银丝碳烧的正是暖意融融,秦才人没有想到,这位尊贵的宸皇贵妃竟踏入自己早无人来的寝阁,连忙起身迎接,谁料林芜立马扶住了她,“妹妹,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让你帮我。”
林芜虽家世也不显贵,但容貌却是极美,六宫粉黛之中,唯有秦才人能与之相比,才情也极出色,性子又活泼热情,进宫之后武宗就对她宠爱至极,一路晋升,成了皇贵妃,还赐封号为宸。
宸,是北极星的所在,星天之枢,是帝王、王位的代称。以女子之身为宸,不仅代表着尊贵,更是代表着简在帝心,而皇贵妃则又等同于副后,一般都是皇后死了之后,六宫无人管理,才有皇贵妃暂代其位,林芜却在静安皇后,活着的时候,便得了这两份殊荣,其地位不必言说,为什么今夜带着孩子,求到她一个才人的身上。
秦才人只道:“宸皇贵妃娘娘有什么事要办,我一个小小才人,若真的能为娘娘尽绵薄之力,自是应当的!”
“我是活不成的,只求你日后为我抚养远儿。”林芜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几乎让秦才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我一个才人,哪里能抚养你的孩子,再说娘娘身子康健,哪里就……”
林芜摇了摇头,凄楚笑道,“只有你才可以,只有你才行,官家如今挚爱的是静安皇后,他在静安皇后死了之后,才明白,他最爱的女子不是我,是他的皇后,为了静安皇后,他杀了十一个太医,才查出中毒而死,如今他又对付起我的族叔,他悔恨冷落了静安皇后,我是他宠妾灭妻的“罪魁祸首”,他当初对我的每一分好,如今都是我的催命刀!”
“可我也是自身难保,东昌侯府欠了三十万的银子,害得我哥哥贱卖典当了好些古董……”秦才人也有些害怕,“娘娘一直是官家的心头宝,官家如今不过是愧疚,娘娘小心一点,官家回转了心思,未必不会对娘娘更好!”
林芜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我陪着官家多年,是他的枕边人,最了解他的心思不过了,他之前未曾好好珍惜静安皇后,如今想珍惜却珍惜不了,我,还有许多妹妹,虽然不曾害死静安皇后,可我也曾恃宠生娇,我宸皇贵妃的名号,也打过静安皇后的脸,他要为静安皇后报仇,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或许我自个儿死了,他会对远儿网开一面。”说到最后,林芜的声音都很颤抖起来,她已想了一个最适合的托孤人选。
秦才人秦莺,生得固然明艳,但性情孤高雅淡,不随时俗,武宗虽爱其美,却嫌其冷,不曾生育子嗣,偶至宫中,不过饮酒赋诗,弹棋击钵,藉此消遣。多少人可惜这般家世容貌,却未能得武宗的心,秦莺也只关起门来过日子,从未争宠,偶尔怀过一次孩子,却意外流产,再无生育,可就是一个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女子,她没有任何能力给静安皇后难堪,也没有任何本事让静安皇后伤心,深居简出,在静安皇后和其两个皇子的性命之上,也不会有半点嫌疑,就算武宗要找替罪羊,也找不上她。
秦莺听着林芜交代遗言,看她花惨玉愁的样子,“娘娘,你虽说得宠了些,可你也没给官家下蛊,是官家自己嫌静安皇后性情冷淡,至于静安皇后和两个孩子的性命,也没证据的,多少孩子养不活,我之前一个女儿,未到成年就没了,还有流产,也是我自个不小心,全都是别人害我不成?官家又凭什么怪罪娘娘,再说妃嫔自尽,也是大罪。”
林芜冷笑了一声,“不凭什么?凭官家身份位高权重,他喜爱我,我便是宸皇贵妃,如今他厌恶我,也只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至于死法,我也有法子,只求你尽力相护,这对你也是有好处,你无子嗣傍身,远儿与你做个孩子,你往后也有一个依靠你。”只这般,她也往外头走去,秦莺也只叹息一声,这份叹息落入风中霎时不见。
之后不知为何,林芜得了伤寒之症,卧病不起,想说几句话都很困难,不过多时便咳起了血,武宗本想杀她出气,可她这样子活不了多久的模样,还不如让其病痛折磨她,也算恶有恶报!
如林芜所预料的那般,但凡在静安皇后活着的时候偏宠过的妃嫔,淑妃,丽妃勒令自裁,父兄赐死,族人贬为庶民,庄妃打入慎刑司,严刑拷打后处死,然后也是族诛……凡是正三品以上的嫔妃几乎都没逃过一劫,运气不好的还要牵连家人。而林芜也没熬过几日,便被抬了出去,死相极惨,武宗也有了几分恻隐,便也未在对其旁系穷追猛打。
那秦莺也开始装疯卖傻,抓住了林芜所出孩子,便说是自己的,请大夫来看,御医也只说之前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心头一直郁结,如今被这般血雨腥风的刺激下,得了失心疯,见着孩子便以为是自己的,武宗原也疼爱这个孩子,甚至还说要立他做太子,如今想起了自己对林芜的宠爱,让静安皇后一直痛苦,便恨不得杀了自己,当然他不会杀了自己,只能选择杀旁人,若杀儿子虽然也可以,但未免过于血腥,让那个孩子有一个得了疯病的娘,倒也还行,他这辈子不死也疯,便叫人强行送去给了秦莺,母子二人,终身不得出。
这般腥风血雨,足足闹了三年;末期,武宗甚至开始迷信术士之说,彻夜祭坛招魂,不过武宗不是笨蛋,斩杀了许多江湖骗子后,他几近绝望。椁旁痛哭一场,絮絮叨叨说些胡言乱语,然后清晨再纵马回来上朝;自此之后,就养成了习惯。
少时的自己,知好色则慕少艾。被林芜用美貌的皮囊,爱玩爱闹的性子牵动了心思,至发妻于不顾,忽视真正所爱的人,而当他真的明白心中所爱,却再无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