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4.

亮着一盏孤灯的房间里寂静无声，这里阳光明媚，这里繁华落尽，这里是这座城堡最后的余烬，燃烧过后，就会迎来漫长的执念。

北嫡骸站在窗户边，看着底下交换巡逻的士兵们，她微微垂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窗棂上，指尖葱白如玉。

黑色长发如光滑的绸缎披墨而下，室内的熏香是种很淡的栀子花香气，红色的长裙拢在身上，束着的腰纤细弱柳。

“则管家，为什么是民国时期的人？这里明明是中世纪才对。”

她低声思索着，阳光落在头发上，撒下一团光晕，一道呼吸声被放开，一抹熟悉的，又很淡的幽香气息出现在房间里，偏生从头到尾都是悄无声息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只能照出北嫡骸身后被拉长的影子，不见其他。

“你进来的时候，这房间也不是这样，不是吗？”

声音低沉，显然是个男人。

北嫡骸对男人的不请自来没有反应，神色未变，，显然是习惯了，她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抱臂环胸，听见这句提醒，醍醐灌顶。

“管家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区别在于，他来自民国，我们来自zraz的集体投放。”

“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当管家？是主动寻找，还是机缘巧合？”

她的眼中浮现起那个站在哥特式城堡建筑大门前，挂着副完美微笑迎接他们的则管家。

“他说他没有名字，可能是因为当时民国战乱，所以没什么本事识字，跟着这座城堡的主人姓……这位主人不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城堡，还有负责巡逻的士兵，也会识字，估计是——”

“伯爵，那家伙是个伯爵。”

身后的男声替她说出了答案，北嫡骸闻声微微侧目去看对方，却只瞥见隐没在暗处的下半张脸，和蓝色领口处的纽扣。

至于正脸，则是一双眼被黑布蒙着，面上又带了张镂空面具，遮住整张脸，细看之下，那双眼瞳如墨漆黑，莫名的有些耸人。

“那则管家呢？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人，怎么会在一起，普通人在副本中待的时间过长就会死去，灵魂被束缚在副本之中不得往生轮回，像他那样的，很少见。”

“是少见，但也不代表没有。”

身后的男人回应道，伸出手拉了一下自己站的窗户一边的帘子，阴影覆盖而下，北嫡骸半边身子都靠在窗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了层金。

一面黑暗无光，见不得人，一面明媚张扬，肆意妖冶。

“比如你和连春觉？”

北嫡骸嗓音冷淡的发问，话里没有压抑的逼问，也没有好奇，好似这就是一场很普通的对话，聊着聊着到了这句话。

男人并不意外北嫡骸会发现，甚至可以说，他在等着对方发现，一声没压住的低笑溢出。

他蒙着眼，理应看不见任何东西，需要人搀扶，却如履平地，跟有第三只眼一样的，精准避开障碍物，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你看出什么了？”他问。

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他跟连春觉之间不止一件事，总得知道，北嫡骸知道的是哪一件，他才好说。

“看出你和他关系匪浅。”

“这叫什么话？我和他都没在你面前见过。”

北嫡骸仰着头一转一转，披散的黑色长发也一晃一晃，柔顺的跟黑色绸缎一样。

“我在这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怪怪的，看到我跟看到了死人一样，后面又是叫出了我的真名，这也不能算作是什么吧，毕竟我也认出他了，都是一个福利院里出来的，才三年不见都半点不认识不现实，我也以为他是惊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我——他的福利院朋友。”

“可下一刻呢？他清楚的喊出了北嫡骸这个名字，这是我在副本里用的名字，用于伪装和善于我自己辨别是否身处于危险的副本，也不乏有人知道，但连春觉不同，我敢肯定他是第一次进的副本，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北嫡骸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深褐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怀疑，中世纪繁复的红色长裙和恨不得把人勒死的束腰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只好把这东西放宽了很多，然后只把它当一个单纯的腰带。

“你觉得是我告诉的他？可我那个时候并没有出现，这你很清楚，不是吗？”

穿着蓝色礼服的男人侧目朝着北嫡骸看过去，他的双眼被黑布遮盖住，深渊般纯黑的颜色无端给人一种极力压迫的逼仄感，和下意识的恐惧感。

望过来的时候，北嫡骸明明很清楚他看不见，每次看见他一夹就是一大堆，可那道视线无论她怎么再小心，再隐秘，那道看不见神采的眼睛都会跟着她。

北嫡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大胆一些，哪天拼个手速，一把把这人的眼罩摘下来，看看是什么样，至于面具——出了副本带在路上穿面具或是其他的什么，都会被当成精神病。

因为俗话说的，精神病人欢乐多。

他的眼睑微微下垂，以一种薛定谔的注视，盯着被北嫡骸放在长桌上的镶了金边的四角灯笼。

四角灯笼里原始的昏黄色光芒，就是他给的，这盏灯笼以吸食人的情绪增长亮度，以及辨别第一、二类人，很好用，自然也有他自己的。

而被灯笼稀释过情绪的人，好不夸张的说，只要北嫡骸手里还有这盏灯，她就不会把人认错。

黑雾笼罩之时，他到底有没有出现，北嫡骸再清楚不过。

“这东西是你给我的，你比我清楚它的用法，说不定你使诈了呢？”

“我使诈做什么？骗你？还是对连春觉不利？”

男人稍显无语的撇了撇嘴，但还是嘴很严的没吐出半点和连春觉有关的事情，反而反问。

“我除了你，没人其他人聊过，那些人也不应该知道我的存在，可我的推衍告诉我，连春觉这次进入的副本，情况复杂，一时难以处理，所以才这样。”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双脚-呈大字型展开，一张黑色镂空的面具盖在他脸上，配上这身蓝色的正装，有种低调的奢华。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连春觉有关系的？”

“你刚才自己说的。”

北嫡骸看着他，蓝色的外搭骤然闯入视野，鲜明又高昂，无端的，让她想起幼时在福利院时，院长每到寒冷的冬天，都会给我们穿志愿者和慈善家送来的成箱成箱的羽绒服和事务喝水。

“我说什么了？”男人顿了顿，反问道。

“你推衍的时候，连春觉的情况复杂，难以处理。”

男人蓦地一顿，他松弛的状态被稍稍拉回笼子，整个人如同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

——唉，不好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