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点头,悄悄地往书房走去。
书房外,她先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人回应,便壮着胆打开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人在。
上官浅试探性地问了句:“宫二先生?”
却依旧没人回答。
她一回头,瞧见水池边有一大片碎瓷片。
上官浅蹲下,刚捡起碎片就听见对面黑暗处传来宫尚角冰冷的声音。
她吓得手一软,瓷片掉到了水池里,手指也不小心被割伤了。
宫尚角从黑暗里现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眼梢微红,浑身上下散发着满满的戾气。
冰冷如霜的脸让上官浅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你来做什么?”宫尚角问。
“下人们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都不敢贸然进来,怕惹怒了角公子。”
“那你就敢来?”
“我也害怕,但我想着公子再生气,房里也不能没个人伺候。而且我知道,宫二先生看着吓人,其实很温柔。”
上官浅垂眸,神情满是对宫尚角的担忧。
“过来。”宫尚角说。
上官浅迅速走到他的跟前。
“把手伸出来。”
上官浅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指,好奇地问:“角公子怎么知道我划到手了。”
“气味。”
宫尚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药瓶,直接撒到她的伤口上,上官浅疼得喊了一声。
“在江湖走动多年,我对血腥味最是敏感。”
他抓着上官浅的手,不顾她疼到哭的表情,给她用纱布包扎起伤口。
宫尚角故意按住她的伤口,戏谑道:“还觉得我温柔吗?”
“一点小伤而已。”宫尚角似乎在嘲讽她耐不住疼。
上官浅略带哭腔:“十指连心,疼就是疼,总要说出来的。”
“说出来就不疼了吗,说出来就能不药而愈吗?”
“不能,但我小时候每次摔破了膝盖,母亲都会一边用嘴吹气一边帮我上药。她说,浅浅疼的话就告诉娘亲。每次我听到母亲这么说,我就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不好吗?”
说这话时,上官浅嘴角含笑,深情地望着他,抓着他紧握自己伤口的手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宫尚角望着她墨色的瞳孔,一时心跳加快,他松开了她的手,坐直了身子。
“小孩子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不一样。”
“江湖中,幸福和威望可以用来展示和分享,而痛苦和秘密则不可告人,所以人们常陪他人一起欢笑,但很少有人可以陪着一起痛哭。”
“很少,但不是没有。”上官浅仰着头道。
“刚刚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看见黎岁妹妹在院落安慰远徵弟弟。”
“远徵弟弟跟她说了好多心里话,我听不太清,但只听清楚了一句,黎岁妹妹对他说,她会一直陪着远徵弟弟。”
“角公子,若是伤口掩埋在心底,自己一遍遍描摹,一遍遍触摸,只会变得伤痕累累。”
宫尚角垂眸:“你看过受伤的野兽吗?它们不会把伤口展示给别人,因为族群里容不下弱者。它们只会独自找一个阴暗的山洞,悄悄舔舐,等待康复,或者死去。”
上官浅语气坚定:“可人不是野兽,野兽没有心,但人有。”
“心,总归要有一个栖息之地,倘若有人相伴,煮雪暖酒,即便不够光明、炽热,也足以度过心底的寒冬。”
宫尚角嘲讽一笑:“不是你心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帮你温一壶酒,也有可能他会在你心上划下一道伤。”
上官浅突然牵起他的手。
“可若是不试一试,你又怎知她是不是那个相伴之人呢?”
宫尚角呼吸一滞,他死死盯着被她拉着的左手,面露不解。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不对劲,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且无法克制。
“怎么了?是角公子不喜欢吗?那我可以不做的。”
上官浅双肩耷拉下来,唇角微微下垂,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宫尚角立马抓住她要抽回的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
不知为何,宫尚角看到她落寞的神情时,喉间一哽,心底没由来的升起怜悯之情。
上官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起的脸庞,早已绯红一片。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色不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伤口若是疼得紧,去徵宫拿点药。”
上官浅心头一股暖意,“好,角公子也请早些歇息。”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朝他说道:“虽然角公子聪慧,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杜鹃花的花语是:我永远属于你。”
说完,她甜甜一笑,便离开了书房。
回归黑暗的宫尚角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开始上扬。
他好像知道那陌生的感觉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