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与新月

赫梯大军压境的噩耗，如同尼罗河泛滥季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埃及上空。王都孟菲斯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和潜藏的恐慌。市集提早收摊，民众行色匆匆，目光不时忧惧地瞥向北方。军队的调动昼夜不息，马蹄和战车的车轮声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更添了几分肃杀。

符曦月站在宫殿最高处的露台上，望着北方地平线，仿佛能听到远方战鼓的轰鸣。她紧了紧身上轻薄的亚麻披肩，感觉那寒意并非全然来自夜晚的凉风。阿斯特莫已经连续几天几乎不眠不休，与摩西柯特及留下的将领在军事厅内彻夜商讨，眼底布满了血丝。她提供的那些关于守城器械的草图——主要是基于杠杆和配重原理的简易投石机，以及利用镜面反射进行远距离信号传递的构想——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往北部前线，交由当地的工匠和驻军尝试制造和应用。但效果如何，远在王都的她无从得知。

符曦月（内心OS） 知识从理论到实践，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希望前线的将士和工匠们能理解我的鬼画符……万一他们造出来的投石机把自己人砸了，那我这“神女”可真就成“妖女”了。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宫廷斗争中，她可以凭借急智、现代知识和卡威尔等人的帮助周旋，但面对两国交兵的钢铁洪流，她那些小打小闹的发明，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的小月儿，原来你在这里。” 卡威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走到符曦月身边，一同望向北方，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王兄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摩西柯特也不在，我心里害怕。”

符曦月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符曦月“别怕，卡威尔。阿斯特莫王是埃及的磐石，摩西柯特将军是锋利的矛，他们会守住我们的家。”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自嘲的调侃，“再说了，不是还有我这个时不时能‘神启’一下的冒牌……呃，是神女在嘛。”

卡威尔被她逗得勉强笑了笑，但眼中的阴霾并未散去。

梅拉卡威尔“赫梯人……很强大。他们的战车和铁制武器，比我们的要厉害。”

铁器。符曦月心中一动。古埃及早期主要使用青铜器，赫梯则是最早掌握冶铁技术的文明之一，铁制武器的硬度和韧性远胜青铜。这是一个短期内几乎无法逾越的技术代差。

符曦月（内心OS） 造铁？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想都别想。但是……有没有办法在现有基础上，稍微提升一下青铜的性能？或者，从战术和其他装备上找补？

她拉着卡威尔走下露台。符曦月“走，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去看看工坊，看看还能做点什么。”

王宫的工坊区域此刻也是灯火通明。原本负责制作奢侈品和日常用具的工匠们，大多被征调来赶制箭矢、修理兵器铠甲。符曦月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工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她投来混合着敬畏和期待的目光。

她巡视了一圈，眉头微蹙。箭矢的产量不低，但箭头大多是青铜铸造，形制统一但缺乏优化。她拿起一支箭，仔细看了看箭头的形状。

符曦月（对负责的工匠头领）“这种箭头，穿透力不够。能不能试试把刃口做得更薄、更尖锐一些，或者……在两侧加两个小小的倒钩？” 她用手比划着，“这样命中后更难拔出，造成的伤害更大。”

工匠头领仔细听着，眼中露出思索的光芒。

工匠头领“神女大人，您的意思是……像鱼钩那样？这……需要更精细的打磨和铸造，可能会慢一些。”

符曦月“先试着做一批出来，测试一下效果。速度很重要，但杀伤力更重要。” 她又指向堆放皮革的地方，“还有，士兵的盾牌，除了木架和蒙皮，能不能在关键部位镶嵌一层薄铜片？或者加厚中间的部分？”

她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简易的示意图。这些改进看似微小，但集合起来，或许就能在局部提升一点点的生存几率和作战效能。

接下来的几天，符曦月几乎泡在了工坊和厨房之间。她督促工匠试验新型箭头和加固盾牌，又指挥着厨娘们利用改良后的灶台和大锅，日夜不停地制作易于储存和携带的“速食面饼”和肉干，通过后勤队伍源源不断地送往北方。

然而，坏消息还是接踵而至。

赫梯大军势如破竹，依靠精良的装备和凶狠的战法，连续攻克了埃及北部边境的数个哨所和一个小型要塞。埃及军队虽然顽强抵抗，但在正面交锋中，青铜武器面对赫梯的铁器，往往显得力不从心，伤亡惨重。溃败的士兵和逃难的民众带来了前线失利的消息，也带来了赫梯人如何强大的恐怖描述，王都的恐慌情绪日益蔓延。

更糟糕的是，一种新的流言开始悄然传播：正是因为法老昏聩，宠信来历不明的妖女，触怒了阿蒙神，才导致了赫梯人的入侵和如今的败绩。这流言恶毒而精准，直接将军事失利归咎于阿斯特莫和符曦月。

符曦月（在工坊听到工匠的小声议论后，内心OS） 金斯利安！一定是他残留的势力在搞鬼！人都进地牢了，还能兴风作浪！

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还有一种被污蔑的委屈。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飘摇的芦苇。

就在这时，阿斯特莫的身影出现在工坊门口。他看起来更加疲惫，但腰杆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如鹰。他挥手示意工匠们继续工作，然后走到符曦月面前。

阿斯特莫二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些流言，不必理会。”

符曦月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符曦月“你……知道了？”

阿斯特莫二世“埃及的敌人是赫梯，不是你和我的联盟。” 他目光扫过工坊里正在加工的新型箭头和加固盾牌，“你做的这些，很好。或许无法立刻扭转战局，但能多保护一个士兵，多杀伤一个敌人，就是价值。”

他的肯定像一股暖流，驱散了符曦月心中的些许寒意。

符曦月“可是……前线还在败退。”

阿斯特莫二世（眼神深邃，望向北方）“摩西柯特已经抵达前线，稳住了阵脚。赫梯人攻势虽猛，但补给线漫长，他们无法持久。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和……一个契机。” 他顿了顿，看向符曦月，“你之前提到的，利用镜子和阳光传递消息的方法，前线回报，在天气晴好时，确实能比快马更快地传递简短的警报。”

这算是不多的好消息之一。符曦月精神微振。符曦月“那投石机呢？”

阿斯特莫二世“还在尝试。工匠们理解你的图纸需要时间。” 他话锋一转，“我收到密报，赫梯主帅，是一位以勇猛和急躁闻名的王子。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他并没有详细说明，但符曦月能感觉到，阿斯特莫已经在筹划着什么。他并非只是一味被动防守。

符曦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金斯利安呢？地牢那边……”

阿斯特莫二世（眼神瞬间冷冽）“他很‘安分’。但我知道，他在等，等一个他以为会到来的结局。”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不会等到的。”

阿斯特莫离开后，符曦月沉思良久。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局限于后勤和技术支持。她需要更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赫梯人，了解战争的模式。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埃及和周边国家地理、历史的莎草纸卷，尽管记载简略，但她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灵感，或者，至少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符曦月揉着发酸的眼睛，看着地图上赫梯与埃及犬牙交错的边境线，一个模糊的、基于她有限历史知识和现代思维的想法逐渐成形——或许，无法在正面战场上硬碰硬，那么，骚扰对方的补给线呢？或者，利用地形，打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这个想法还很粗糙，但她决定明天就去和阿斯特莫商讨。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依旧皎洁的明月，心中那份因战局不利而产生的彷徨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决心所取代。

符曦月（ 内心OS） 躺平是不可能躺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呃，是法老战车，那就撸起袖子干吧！赫梯人又怎么样？老娘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不，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现代灵魂！就算造不出飞机大炮，也要用知识和头脑，帮老板……帮埃及，啃下这块硬骨头！

她深吸一口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感觉胸腔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回来了。新月悬于天际，而地上的抗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