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丹再次见到高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那是四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她刚好放学。
她和同学一起骑着单车从学校停车场出来，却在旁边看到了一辆奔驰豪车。
她认出了这辆车。
那是一款奔驰2015款C260L。
一个月前，就停在了她家书店门口。
只见副驾驶车窗默契般的从里面打开，里面有个男人探出一个头。
她并不是很想见这个人。
她准备选择避开，反倒是对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的名字，并从里面喊她：“范云丹！”
范云丹望着两个本地同学，两个同学看了一眼车，眼睛都挪不开了。
同学A说：“云丹，你从哪里找来的富家公子，给我介绍介绍呗？”
同学B说：“范云丹，你可真好命，不过你星期四记得把英语教学策略笔记给我抄。”
她朝着她们吐舌头，没有理睬车里面的男人，而是自己继续往前骑。
不过高昶也不是吃这一套的人，他小心地往前开，拦住了她的自行车。
“范云丹，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范云丹瞟了他一眼：“我要回家复习。”
高昶说道：“我有事儿跟你说。”
范云丹却说：“钥匙现在没空还给你。”
范云丹很明显是生气了，她用力地咬着唇，随后说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高昶却笑：“那你来找我？”
范云丹继续往前骑，不忘丢了一句：“神经病。”
好家伙，这可是把高昶的内心摸得粉透。
她骑着单车很快消失在高昶的眼里，倒是高昶还拿着未拿出手的手帕，“这个小姑娘，倒是越来越有个性。”
就在几个小时前，高昶来到书店，范雄跟他闲聊了几句，然后告诉他范云丹的学校以及名字和放学时间。
高昶连续来她的学校堵了三天。
范云丹那几天其实看见他了，但是他没有再来堵她，而是她什么时候走，他就一直开在她的后面。
范云丹觉得，他好像能一眼认识自己，哪怕她每一次换那种不起眼的衣服，他都能一眼找到她。
不过在四月十五日这一天，高昶并没有来。
“真是个厉害的人。”
范云丹坐在餐厅，自言自语。
范雄盯了她一眼：“你自己嘀咕啥呢，该吃饭了。”
范云丹一边帮乔蔓萍放菜，一边说道：“爸，遇到变态狂怎么办？”
乔蔓萍笑道：“这是什么问题，你爸就是警察。”
范雄说道：“你遇到变态狂了？”
“算是吧。”范云丹盛着饭，一边继续说：“您都当了一辈子的警察了，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范雄耸肩：“那你解决了没有？”
“就是不知道算不算解决了……”范云丹笑得很勉强，“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现在，他都没来学校了。”
他确实没有再来学校了。
四月十七日，星期日。
那一天，是晴天。
范云丹应了巴桑卓玛的邀请，参加了一场属于藏族的生日饭局。
在家楼下，她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高昶换了一件很干净的白色长衬衣，隐隐有着一股清新的洗衣液味道。他的袖子口微微卷在手臂中间处，黑色西装裤，搭配了一双黑色板鞋。他的头发好像有特别修整过，只留下了一半的刘海在额头前面。
她背着书包，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
他的手上，还有一根未灭的烟蒂。
她心想：“这男人真有意思，都知道我住哪里了。”
高昶伸出手，掏出一串钥匙：“给你。”
范云丹故意说：“但是我今天没带钥匙。”
高昶笑道：“我知道你带了。”
“你胡说！”范云丹看着他，“你又不是透视眼。”
高昶夹着烟的那只手示意她：“看吧，我说你带了。”
范云丹没有管他，而是直接走到码车场，把自己的单车拿了出来。
“你去哪，我送你去呗。”
范云丹拒绝：“不用了。”
“范云丹，你怎么回事……”
范云丹看了他一眼，插着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叫范云丹？”
“又或者，你有别的名字？”
范云丹气急了：“你……”
高昶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好啦，不跟你玩啦。既然你没带你的钥匙，那我们回头一定要约一天，还上可以吗？”
其实范云丹真的带了。
她每一天都把都放在自己的包里。
为的就是想多看他一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着他。
可是他并没有顾及她的面子，导致每一次都被他气死。
“可以。”范云丹打开书包拉链，把自己家的钥匙扔了进去。
“你去哪，我送你啊……”高昶扶着她的粉色自行车，“刚好我也有空。”
范云丹却说：“可是我没空。”
“那你说，我送你去？”
“高昶，我求求你了，让我自己走，可以吗？”
范云丹这个样子，让高昶想起小时候的她。
想起她在自己的身上，使劲地打，说着要找爸爸和哥哥。
高昶愣了一下，他说：“那感谢你这么多天给我看钥匙，我送你去，好不好？”
范云丹觉得他没意思，她也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送我？那你是不是还要接我？”
高昶点点头：“当然可以。”
“有病！”
范云丹把自行车推回原来的位置，在原地等他。
高昶见她把自行车推回去了，便开始带着她去他停车的地方。
高昶停的地方比较远，需要走两个街区才到。
等到的时候，范云丹看到他又换了一辆车。
那是一辆宝马SUV X5。
“高昶，我问你，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这句话一出，高昶本帮她打开副驾驶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范云丹抓紧书包带：“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子。”
高昶颔首：“我知道。”
坐上车，高昶打开音乐，问她：“你听谁的歌？”
“坂本龙一和郎朗。”
高昶没有这两个人的歌。
“听不听陈奕迅？”
高昶把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找了出来，循环了无数次。
他像是故意想听这首歌的。
“可以。”范云丹把书包卸下放到座位前面，系上安全带：“你知道去哪吗？”
“这不等你啊……”高昶看了她一眼，“我负责接送你的好吗？”
“你知道不知道环市三路的天山阁？”
高昶回应：“知道。”
“麻烦送我去那吧。”
“去那干嘛？”
“我朋友请我吃饭。”
“你朋友是藏族人啊？”
范云丹脾气有点大：“跟你没关系啊。”
高昶想了一下，确实没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范云丹想了想自己话说重了：“对不起，我这几天……有情绪。”
高昶表示理解：“女人每一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很正常。”
范云丹却笑了。
笑得声音很清脆。
高昶：这女人笑点怎么那么低……
“对了，你吃饭了吗？”
高昶摇摇头。
范云丹从书包里拿出钱包，里面有崭新的三百块钱，她抽出来交给他：“这个给你，这顿算我的，等会儿你也去吃一点吧。”
高昶接过钱，也就五秒，他还给她了。
“我不要。”
“就当钥匙保管费……”
“……”
高昶又说：“你说的啊，我有钱。”
范云丹却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孩子。”
得，全被误会了。
高昶明白，这个小丫头，变得较真了。
高昶和范云丹到达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范云丹的同学巴桑卓玛。
巴桑卓玛穿了一身好看的藏装，和她的其他藏族朋友都看到了高昶。
全场冷场了足足十秒钟。
“云……云丹。”巴桑卓玛叫着范云丹，“你怎么过来的？”
范云丹示意后面：“这个人欠我钱了，他送我过来的。”
巴桑卓玛有些紧张，她说话也哆嗦了：“我问你啊，确定不是你欠他钱了？”
范云丹笑笑，“才不是呢。”
高昶见她进去了，他便找好了停车场停车。
停好车后，他发现副驾驶座上有三张崭新的一百块钱。
这三百块钱是连号的。
高昶看着这钱，笑道：“笨蛋……你欠我的，又何止这些。”
他把三百块钱放到裤口袋，他又给蒋希琅打了一个电话：“希琅，吃不吃藏族菜？”
蒋希琅觉得好笑：“你干嘛无端端吃藏族菜了？”
“没有，就是饿了，刚好给你爸收完钱，我现在就在环市三路的天山阁。”
“对不起啊，这次没空。”蒋希琅翻着文件，“你收完钱就赶紧吃口饭，之后回来歇息，明天要来新人。”
高昶忘记了这档子事，他说道：“诶，我都忘了……”
“饿忘了吧。”蒋希琅在电话那一头笑道：“话说，见到那个小丫头没有？”
高昶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在发呆的她：“没有，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蒋希琅在电话那一头叹气：“你也真行。没有找到人家小丫头，你居然还来有心思跟我讲电话？”
“得了，不跟你说了。”高昶肚子真的饿了，“我去吃饭了。”
挂掉电话，他走上天山阁，坐在餐厅左边的桌子，点了几道菜。
他吃不惯藏族菜，所以只点了一盘牦牛肉、血肠和爆闷羊肉。
他还多点了一壶奶茶。
因为餐厅的人不多，范云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高昶。
她看到高昶正在把奶茶当成了喝酒的气势，突然她就笑了。
巴桑卓玛捅了一下她：“看什么呢？”
范云丹示意高昶的背影：“你看那个人，一看就不会喝奶茶。”
巴桑卓玛笑道：“你以为你会喝？你看看你，全场下来吃了啥？只吃了点血肠，还有羊肉……”
“第一次吃嘛……”范云丹笑道，“但是很香，我喜欢。”
巴桑卓玛说道：“那你暑假来不来康定玩，我带你。”
范云丹还真的仔细想了想：“如果有机会……”
巴桑卓玛又说：“你都给我画了三年的大饼了，这一次一定要来。”
卓玛用青稞酒轻轻地碰着她的奶茶杯：“来，祝我生日快乐。”
朋友们纷纷敬起酒，唯独范云丹显得格格不入。
即使格格不入，但藏族朋友热情，却让范云丹更加有信心参与其中。
然而，她的眼神还是不经意地瞥向对面的高昶。
她看到他叫来了服务员好像说了些什么，只见服务员拿出了一壶跟他们桌子上一模一样的酒壶。
她拉了拉巴桑卓玛的衣袖，指着那个酒壶问她：“那个是什么？”
巴桑卓玛回应：“那是青稞酒。”
青稞酒？
“会醉吧……”
说完，她才发现她突然有点担心他了。
为什么……
是因为上次的那场雨，还是这一次他锲而不舍来找自己吗？
“不会啊，度数很低。”巴桑卓玛说道，还不忘给她夹了一块羊肉：“你管别人干嘛。”
对啊，她管别人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穿着白色衬衣的高昶，特别有魅力。
大概是他的扣子没有扣实，而是露出了一点点健壮的胸部？
范云丹脑子很混乱……
“不是……”
范云丹吃着羊肉。
明明羊肉很新鲜，但在她嘴巴里，好像是酸了。
等她再抬起头，高昶微微靠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他像是醉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不顾他们看着自己直接跑向了高昶。
“喂……”
她叫着高昶，高昶没有动静。
她下意识地去探他的鼻息。
结果被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高昶哑道：“你干嘛……”
“我……”范云丹想了一个借口，“看你死没有。”
高昶冷笑：“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死？”
范云丹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昶又说：“你先去吃，我等会儿来找你。还有，你那边的单我已经买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走回去，坐回了座位上。
巴桑卓玛问她：“你，真的认识他啊？”
范云丹又嗯了一声。
“说话啊。”
“认识。”范云丹低着头，喝着奶茶，然后对巴桑卓玛说：“他说，他帮你买单了。”
那一天，是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七日，星期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