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昶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缓缓地点了一根烟。
一边点，一边还在没来由地偷笑。
就在刚才，小丫头对他说道：“你当着我家没监控，偷东西？”
他呼出一口烟来，自言自语：“嗯，变化不少。”
在他眼里，小丫头如同纯洁且安静的白玫瑰。
坐在车上已经有十分钟了，他掏出一个黑色的苹果手机，找出通讯录，按下了最下面倒数第二个手机号。
“是我，嗯……”
“你们放心去住吧，没关系”
“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我还在车里，我今天没带伞。”
黑色苹果手机用完关机放入汽车扶手盒最里面，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苹果手机，打去了一个电话。
“蒋总，我在楼下。”
“对，我没带伞，我等雨小一点我再上去。”
“希琅那边我会去接的，您放心。”
“没事，反正今天周末……”
打完两个电话，高昶把烟掐灭，放下座位，准备睡一觉。
刚躺下不到半分钟，一个电话打来了。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入了他的白色苹果手机里。
尾号为9213的临城本市手机号。
他没有接，而是选择倒头就睡。
但他并没有睡着。
因为这电话一直在打。
在电话响了第二十一次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哪位？”
电话那一头声音软软，在很小心地询问他：“请问，你是……高……高昶吗？”
他本来有一股怒火，但因为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他软了下来。
“这年头，能读对我的名字，不多了。”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疑惑：“难道有人一直叫你高旭？”
“是啊，但是我的字念chǎng，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读对的。”
“嗯……”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又说：“你拿错钥匙了。”
高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在自己面前晃动了几下。
他是故意的。
他看出这两把钥匙十分相似，所以就借着机会，将错就错。
“嗯，然后呢？”
范云丹在电话那一头说：“你哪一天有时间，我去把钥匙还给你。”
高昶从放水的空隙掏出烟咬在嘴巴里，随后用火柴点火，微微开了些车窗。
“我啊，我忙得很。”高昶在电话那一头很是冷漠，“目前十天半个月不会再去书店。”
“这样啊……”范云丹想了想，“那我去你公司成吗？”
高昶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再告诉你。不过，你干嘛跟我说这些，我可以亲自去取、”
范云丹说道：“我爸刚刚说过我了，但是我觉得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应该把钥匙亲自还给你。”
高昶笑道：“还给我之后，你还想做什么？”
范云丹没有回答。
她像是反应迟钝，又像是没有作答。
“我没有什么可做的，我只需要把钥匙还给你。”
高昶又说：“那你能陪我几天吗？不多，就两天。”
范云丹抬高音量：“我不是卖的！”
“我又没说你是卖的！”高昶见她生气，他就乐了：“这么久没见，总得补偿我。”
范云丹才不管他，于是把电话挂了。
高昶却笑了：“这个小丫头，还是没有变。”
过了半小时，雨停了。
高昶停好车，朝着公司走去。
他直接上了顶楼，见到了他的上司蒋铭。
蒋铭六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中山装，坐在他面前等他。
蒋铭说道：“阿昶，怎么那么久？”
高昶表示：“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所以晚了点。”
“罢了，希琅那边，刚刚说飞机因为天气，改签了。她改到十五号晚上八点了。”
高昶颔首：“好，我知道。”
“另外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蒋铭递来一份文件，“越南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高昶把烟咬在嘴里，看着文件夹里面的资料。
“蒋总，这次的量，有点多啊。”高昶仔细看着材料，“能运得过来？”
“总会有办法的。”蒋铭点上烟，笑道：“如果没有办法，我何必签呢。”
蒋铭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这个公司，表面搞外贸，实际上在搞各种活。
尤其是那种触碰底线的。
高昶来这家公司已经有十年了。
这十年，其实高昶一点也不在乎时间。
只是陪自己母亲和弟弟的时间短了点而已。
不过为了母亲和弟弟的安全，他这十年一直没有回家，而对外称自己是孤儿，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高昶拿着文件夹走出蒋铭的办公室，他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办公室不大，但是光线很好，能看到日落。
不过今天，天空雾蒙蒙，没有一点阳光。
他看着刚刚打给自己的号码，又打了回去。
这一次，电话无人接听。
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打开软件查了一下该手机号码的使用者，并把那个手机号备注成了S。
继续关机。
十五号晚上八点，他来到临城机场，准时接到了蒋希琅。
蒋希琅是蒋铭的女儿，她二十九岁，长相的气质里很有日本昭和美人夏川结衣的味道，妆容也很成熟。只见她穿的一身名牌，长发微烫，脚上还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在高昶眼里，蒋希琅就是那种狂野且热烈如同红玫瑰的美人。
“高昶，这边。”
蒋希琅朝着高昶打招呼，只见高昶穿了一身海军蓝西装，朝着她张开手走了过来。
高昶走上前，叫她：“大小姐，你回来啦？”
蒋希琅摘下墨镜，看他：“什么大小姐，重新说。”
高昶捂着头笑道：“希琅……”
“我这回来，就不走了。我刚刚处理了我妈妈的后事，估计这辈子，我都不会回越南了。”
说起蒋希琅，高昶第一印象就是她那一身白色的奥黛。
蒋希琅的母亲阮素草是越南人，早年和蒋铭因为家族生意往来认识。蒋铭之所以家大业大，是绝对少不了蒋希琅母亲的资助，后来蒋铭一心求子，和阮素草因为生了女儿不能再生的理由产生了间隙，所以唯一的女儿也归了夫妻二人共同养育而离婚的结局。蒋希琅一直在母亲身边呆到了二十岁，二十岁之后才回来的中国。
对于中国文化，蒋希琅一点也没有缺失，反倒是被母亲教的非常好。
有的时候，高昶都不如蒋希琅。
蒋铭起初让高昶去接一个人，但他没说是去接女儿。
等到了机场那一天，就像今天一样，蒋希琅穿的很耀眼。
不过唯一区别就是，那一天她穿了一件很亮眼的奥黛。
奥黛是越南的国服。由上衣和裤子组成，上衣特别像中国人的旗袍，但不同于旗袍的是奥黛会把胸部勒得很紧，沿着两侧的腰线将其收紧，从而达到一个收腰的效果。上衣还有两片裙摆，在走路的时候，裙摆会在空中随风飘起，甚是好看。不同于上衣的紧绷，奥黛的下半身是阔腿裤，能把女人的腰线和温柔显现的一览无遗。
“傻了？”蒋希琅说着一口越南口音的中国话，“是不是没见过美女啊。”
高昶笑道：“怎么会呢，你最美。”
蒋希琅把行李交给他，还不忘多说一句：“这一次回国，我想着应该跟我妈再也没有关系了。”
高昶恢复神情：“什么？”
蒋希琅缓缓说道：“我妈说了，她把我交给我爸，让我好好跟着他。到头来，我爸对她没什么感情了，反倒是我妈……一往情深。”
“你爸妈感情，不是一直都是那样吗？”
“是啊。”蒋希琅摘下墨镜，并把墨镜镜架咬在嘴里，自己开始梳头发扎马尾。“我妈这一次走了，估计以后跟着我爸，也有好日子吧。”
蒋希琅是个不婚主义者。但她一直在谈恋爱，这个谈完就换一个，她的空窗期很短，经常都是无缝切换。她长得不算那种让人一眼觉得漂亮的主，但属于特别有风情，同时也特别有味道。不过高昶不喜欢这样的，他喜欢年纪相对于小一些，娇娇的，而且适合抱在怀里舒服的。
“对了高昶，我这一次飞机晚点，你没有等久吧……”
高昶摇摇头：“没有，我也刚到。”
蒋希琅点点头：“那就好。我想着，我爸应该跟你说了。”
高昶问她：“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蒋希琅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不走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她的香烟，不顾高昶在而抽了起来。
那是越南独有的小苹果seal香烟，口感清爽，而且烟没有那么重，而是细腻且爽滑。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价格性价比在越南属于比较高的。
高昶不喜欢吸烟的女人。
因为他觉得吸烟的女人，跟他们这种烟酒都触碰的男人一样，都坏得很。
他自认自己是坏的，所以面对将来的对象，他绝对不会找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过日子。
“希琅，你爸前阵子又跟你舅舅他们签约了，你知道吗？”
蒋希琅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他这次听说我回来，说是让我打理公司。他公司有啥好打理的，无疑就是找几个缅甸店家，找几个新加坡商家给我相亲而已。我妈到死都不催，他倒好……”
坐在车上，蒋希琅已经抽了第二根烟。
“希琅，女孩子少抽点。”
蒋希琅把车窗打开，将右手伸到外面，她的右手还夹着烟。
她没有回应高昶的建议，而是说：“我肚子饿了，要不要等会一起吃饭？”
高昶自知没趣，他只好说道：“我负责送你回去，然后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吃吧。”
“别啊，咱们那么多年……”蒋希琅突然有停顿，然后说：“这么多年老朋友了，陪我吃一次饭，不行啊？”
蒋希琅的性格，真的看着像个男孩子。
又或许，她看着比男孩还要野。
在路上，高昶的心很焦灼。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那一通电话。
他想，女孩应该最了解女孩，蒋希琅应该可以帮助自己。
但他又想，不能让范云丹进入这场冒险。
可是不想，他又不知道如何跟范云丹开始。
确实是好久不见，但性格反差也太大了……
不过，他们也很久没见了，性格变化也是正常的。
“喂，你想什么呢？”蒋希琅问他，“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吃？”
“好啊。”高昶开着车，一边说：“你想吃什么？我陪你。”
蒋希琅开心坏了，她说：“那老地方吧。”
蒋希琅所说的老地方，就是蒋铭公司附近两条街的馄饨面。
蒋希琅热爱一切有关面食的东西。她最爱吃的就是那条街的馄饨面和越南米粉。
高昶答应了。
到了老地方，蒋希琅点了两碗馄饨面。
而她的注意力，一直是看着手机的高昶。
蒋希琅用筷子敲着他的骨碟：“喂，你在看什么？”
他手机里的那个电话，自打四天前给他打过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再打进来了。
“哦……”高昶抬起头，“我问你，一个电话，打给你一次了，再也不打给你了，这是为什么？”
蒋希琅磨着筷子，问他：“你有情况了？”
不知道为什么，高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少许失落。
“不算是吧。”高昶喝着水，故意敬她：“你是红玫瑰，谁都会喜欢你啊。”
蒋希琅却说：“你在转移话题。”
他好像确实在转移话题。
“快说，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高昶想了想，还是说了：“算是吧。”
蒋希琅一脸八卦看着他：“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高昶故意说，“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蒋希琅笑道：“老高，你在老牛吃嫩草。”
随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可没说她多少岁，二十出头，也有可能跟你一样三十了呢？”
蒋希琅放下杯子：“老子才二十九……”
高昶表示投降：“好好好，二十九。”
蒋希琅回想着刚才高昶的问题：“你是不是刚问我。一个电话，打给你一次了，再也不打给你了，这是为什么？”
高昶见她回到了之前的步骤，不禁开始冷汗。
这么多年，显然遇到情感问题，在高昶身上，确实是第一次。
“你对她是一见钟情吗？”
“是。”
“你们认识吗之前？”
“不算。”
蒋希琅蹙眉：“不算？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高昶紧张到喝水，“真的不是……”
其实在高昶心里，【是】才是正确答案。
“你在哪认识她的？”
“她家书店。”
“你们谁先给的联系方式？”
“我。”
蒋希琅仔细分析着：“她给你打电话，只打了一次……那就说明……”
“说明什么？”
蒋希琅开始层层分析：“说明原因有四种。第一，她真的很忙。第二，她不喜欢你。第三，她觉得你很神经病。第四，她确实对你有好感，只是这种好感吧，算不喜欢的下面一点点，最起码对你感兴趣了。那么你觉得，她算哪一种？”
高昶说不上来。
那一天，是二零一六年三月十五日，星期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