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重逢

<1>重逢

从五年前我开始进入这片阴暗时，我就已经知道我的往后余生并不会长久。我坐在一个封闭房间的小床上，透过那一方窄窄的铁窗，我看见了落日余晖，光的残影穿过树枝落在地面上。墙上的时钟在这样的幽静中，“嗒嗒”作响，我计算着生命......

经过两年的治疗，我离开了那里，他们说我意志强大而坚定，他们笑着送我离开，其实我并非意志坚定，我不过没有欲求而已。

我坐上组织派来的车，来接我的是我当年的顶头上司一周赋。他看了看我，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欣然一笑，开口：“欢迎回来，麒麟。”

“麒麟”是我行动时的代号。我郑重地看向他，异常平静地说：“好久不见，黑龙。”

“走吧，我们的大功臣，今天你将正式凯旋！“说完，他发动车子驶向市区。

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实在疲惫，靠着座椅淡眠。

我做梦了，我梦到十二年前的高中，梦到十年前的决定，梦到七年前的行动，梦到两年前的脱网，到如今的回归。我感慨这故事般的情节，我努力对抗命运可安排，好在这一次，我赢了。

到了市局，我早已清醒。

我看见张局竟然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我，这让我受宠若惊。

周赋上前敬礼：“报告中脑，黑龙顺利完成任务，携麒麟归来！”

张局庄严点头，洪亮而温暖的声音传来“欢迎回家！

我连忙敬礼示意：“麒麟幸不辱命！“这一刻，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而后，我跟着张局进入市厅，到了局长办公室。

我正襟危坐，张局在我对面。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代表市局向你致谢，”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万兽行动到今天才算正式完结，组织会给你应有的奖彰。而我想问问你，你接下来的打算。”

良久无言。

说实话，我并未想过以后，我曾经以为我会在任务中牺牲，又或者沉溺毒品，痛苦而死，可是我幸运地淌过阴暗泥沼。

张局长叹一声：“考虑到你如今的身体状况，组织上决定让你退出一线，生活物资方面也会为你安排要当。可出于私心，我想让你留下来，我即将升入省局，只要你愿意，让你任职不会太难。”

我看见那双略微混浊的眼眸里不加掩饰的担忧。我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如果当真是前一条路，我恐怕活不过新秋，一个人的日子就像恶魔的低语，十多年来的独行，树枯草木泥，伤残无人问。

我思考片到，还是应下了，只说做个文以我的状况也只能做文职。我会用枪，枪法很准。但论力量，我实在比不上那些武警，更不用说现在这具半残的身体，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都差。

张局派人将我送去准备好的公寓，嘱咐我好好休息，过两天授勋仪式后再去就职。

安排的公寓在一处近两年新修的小区里，小区里有一汪观赏湖，湖边有几座凉亭，湖中风荷正举，草色鲜艳。

房子是装修好的，干净整洁也冷清。我没什么东西，稍做整理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忽然回忆起那个“走马灯”式的梦，而这一次，我们记忆停留在高中一一最青春肆意的年华，我的酸甜苦辣咸都与一个人有关。

我猛然惊起：果然，人不能太安逸。我又在妄想些什么？我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准备去购置些生活用品。

然而，打开门们那一瞬间，我合理怀疑一我还在做梦。

对面的人看见我明显也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我们四目相望。

我想我必须说点什么，又或者做点什么去打破这样的尴尬。

而这时，他开口了：“好久不见，阿景。“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他的眼底翻腾着浪潮，我能感受到那份挚热。

上天惯会捉弄人，长这十二年的分离让人痛苦到绝望，又在一个出人意料的偶然中，促人更逢。这样戏剧般的发展，令人耻笑一一可我甘之如贻。

幻想中的重逢终成现实，我为这一刻期待了整整十二个年岁。

我忍着涵涌的情感，忍着上涌的泪水，笑着说：“好久不见--”一时间，我竟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了爱人，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种种过往，我不知道往前数的十二年他经历了什么，这十二年，他于我一一白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