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核查的深入，尤其是陈墨开始有目的地追踪资金流向后，内务府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刘掌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看向陈墨的眼神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阴鸷。那位王采办更是坐立不安，几次三番想找陈墨“叙话”，都被陈墨以核查繁忙为由推脱了。
风暴在无声地酝酿。
这天下午，陈墨正在核对一批新送来的贡品绸缎账目。这批绸缎来自江南苏记绸缎庄，价格高昂得离谱。
陈墨正埋头计算着，忽然，一个负责搬运的女监失手，将一大摞厚重的布匹样本猛地撞向陈墨身前的桌案！
哗啦一声巨响！墨汁飞溅！陈墨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却还是被倾倒的墨台淋了半身。
更要命的是，她刚刚整理好、放在桌角的那本记录着关键线索摘要的私密册子，被墨汁和倾倒的布匹样本完全覆盖、污损了！
“啊！对不住！对不住！陈书吏饶命！” 那女监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整个偏厅的人都惊呆了。陈墨看着被墨汁浸透、字迹模糊的册子，还有自己污秽不堪的官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不是意外，这绝对是故意的！她们想毁掉她的记录！
愤怒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偏厅里的其他人。几个小宫子眼神躲闪，张掌事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怎么回事？！” 萧云铗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冷意，她显然也被惊动了。
“殿下恕罪！” 张掌事抢先一步上前，指着那女监厉声道，“都是这蠢笨东西！毛手毛脚，冲撞了陈书吏，污了账册和殿下的地方！卑职这就把她拖下去重重责罚！” 她说着就要去拉扯那女监。
“慢着。” 张掌事的手僵住了。
萧云铗走到陈墨身边，看了一眼那一片狼藉，尤其是那本被墨汁浸透的册子，目光微凝。
“账册污了？”
陈墨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本摘要是她多日心血！她声音发颤：“回殿下…正在核查的贡缎账册只是污了边角…只是…只是卑职记录核查要点的一本册子…被墨汁浸透了…” 她心痛如绞。
萧云铗的目光落在陈墨脸上，看到了她眼中深切的愤怒、心痛和一丝绝望。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偏厅：“账册污损，小事耳，重新誊录便是。陈书吏为本宫核查账目，夙兴夜寐，劳苦功高。如今受此惊扰，衣袍尽污，实属不该。”
她转向张掌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张掌事，本宫看这女监也非故意。责罚就免了。倒是你，身为管事，监管不力，致使核查重地发生此等意外，惊扰本宫，该当何罪？”
张掌事脸色瞬间煞白！她没想到大皇女不仅不追究“意外”，反而把矛头指向了她！“殿下…卑职…”
“念你初犯，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萧云铗根本不给张掌事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了定论，“另外，立刻带陈书吏下去更衣梳洗，取一套干净合身的吏员袍服来。再备些压惊的热茶。这里，立刻清理干净。”
张掌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目光下，只得咬牙应道：“是…卑职遵命。”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女监，又剜了陈墨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引着狼狈不堪的陈墨下去了。
萧云铗站在原地，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清理狼藉。阿箩走到她身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萧云铗接过帕子，只是攥在手心。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本被墨汁染得乌黑、字迹难辨的册子，眼神冰冷。
对方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毁掉陈墨的摘要，是想断她的线索，更是对陈墨的警告和打击。
“阿箩，” 萧云铗低声吩咐，“去告诉陈书吏，册子没了不要紧。该记在心里的东西，墨汁染不掉。让她更衣后，直接回住处休息半日，明日再来。就说…是本宫体恤她受惊。”
阿箩点点头，安静地退下。
萧云铗的目光投向窗外内务府层层叠叠的院落。风波已起，这只是开始。对方越是如此，越证明陈墨挖到了痛处。
摘要虽毁，但陈墨这个人，她脑子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而如何保护这枚棋子，如何反击，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了。
内务府的暗影里，獠牙已经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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