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既定,偏厅的核查工作便有了新的方向。陈墨依旧每日埋首账册,但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和专注。她不再是被动地等待萧云铗的“点拨”,而是主动地、带着目的性地在数字的迷宫中搜寻猎物。
金丝楠木的突破口已经打开,顺着这条线,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
萧云铗也来得更勤了,有时会“随意”地翻看陈墨核查过的账册,偶尔指着某处“不解”地询问。
“陈书吏,这神厨库采买的江南新米,数量似乎比往年多了三成?春祭人数未增,是存粮不足,还是另有他用?”
“这祭器房报损的青铜烛台数量,是否有些多了?损耗率似乎远超往年?”
她的问题总能精准地指向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猫腻潜藏之处。陈墨心领神会,立刻将这些点标记下来,深入核查。两人配合渐趋默契。
陈墨发现,大皇女不仅洞察力惊人,心思更是缜密。
萧云铗开始向陈墨传授一些在权力场中生存的“技巧”。
““账目有疑,批注需留痕,但更要留后路。譬如此处,你批‘单价偏高,请核市价’。这‘偏高’二字,过于主观。不如改成‘疑高于同期常例,请核采买凭据及市价记录’。留有余地,让对方辩无可辩,也显得你严谨。”
“重要的疑点,核查过程中发现的异常,不仅要记在账册旁,更要自己私下另录一份简明扼要的摘要,时间、地点、涉及何人、疑点为何、有何佐证,一一列明。账册可能‘遗失’,你这私录的摘要,便是最后的凭据。”
陈墨听得心惊,也深感佩服:这不仅是做事的方法,更是在这险恶环境中保护自己的盾牌。她依言行事,找了一本不起眼的空白册子,开始秘密记录。
线索一点点汇聚。金丝楠木的虚报,牵扯出了采买经手人——内务府一个姓王的采办。顺着这条线,陈墨发现此人经手的多项采买都价格虚高,且与京城几家特定的商号往来密切。
神厨库的米粮增量,最终被追踪到一部分流入了刘掌司在宫外的一处私宅。祭器房的异常损耗,则与库房一个姓李的保管小吏有关,此人嗜赌,近期手头却突然阔绰起来。
一张由贪婪编织的小网,在陈墨的笔下逐渐清晰。她既兴奋又紧张。兴奋于自己的发现,紧张于这些发现背后牵扯的人——刘掌司赫然在列!甚至可能还有更高层的人物。
她将整理好的摘要,小心翼翼地呈给萧云铗。萧云铗仔细翻看着,指尖在那几个关键的名字上轻轻点了点。
“做得很好。” 萧云铗合上册子,语气平静,“证据链尚不完整,尤其是指向更高层的直接证据。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继续深挖,尤其是资金流向。”
“他们贪了银子,总要有个去处。查清楚,那些虚高的银子,最终流进了谁的口袋?是通过什么渠道洗白的?是钱庄?还是产业?”
她给陈墨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追踪资金。这比查实物和账目更隐秘,也更危险,需要更巧妙的手段。陈墨感到了压力,但想到弟弟,想到雪蟾丸,想到大皇女那沉静却充满力量的目光,她用力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只是…涉及钱庄和产业,卑职权限有限,恐难深入。” 陈墨说出了实际的困难。
萧云铗沉吟片刻:“此事本宫知晓。你只管在内务府范围内,尽可能收集线索,尤其是那些商号的背景、王采办、李保管等人的异常财务往来。”
“至于宫外…本宫自有办法。” 她没有明说,但陈墨知道,大皇女背后定然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力量。
核查还在继续,但陈墨知道,自己和大皇女殿下,已经像两只蜘蛛,在这内务府的阴暗角落里,开始编织一张捕捉蛀虫的网。
每一根丝线,都可能是通向真相的路径,也可能是勒紧自己脖颈的绞索。她必须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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