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萧云铗换上黑衣,蒙上面,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潜行。阿箩留在宫里,制造安睡的假象。
萧云铗的目标是东宫。秋卿子分析出东宫存在疑虑,她需要亲自去探查,尤其是沈砚白。
东宫的守卫比她的宫苑森严数倍,但对于精通潜行之术的萧云铗来说,并非不可逾越。
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掠过屋脊,避开巡逻的侍卫,按照白日里记熟的太女府简图,向着两个目标摸去:一是府内库房及文书可能存放的重地,二是沈砚白所居的听竹苑。
她先探查了库房附近,发现守卫格外严密,尤其是靠近西侧院墙的一带,似乎有暗哨流动,不似寻常。她记下方位,转而向更为僻静的听竹苑潜去。
苑内竹影婆娑,唯风过叶响,与府中他处的隐约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主室窗扉微敞,透出暖黄的灯光。萧云铗伏在檐角阴影下,屏息凝神。
只见沈砚白独自坐于窗边小榻上,依旧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墨发未束,松松垂下。他眼上覆着那熟悉的白锦。
此刻,他微微侧首,似在倾听窗外风拂竹叶的沙沙声,苍白俊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寂寥。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早已干枯的梅枝,指尖轻柔,仿佛那是什么极易破碎的珍宝。
萧云铗的心绪莫名地被这一幕牵动。他看起来如此孤独。与这富丽堂皇却冰冷彻骨的东宫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苑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管事嬷嬷略显尖刻的嗓音:“沈正君可安歇了?殿下吩咐下来,明日府中有贵客至,需用那套紫砂茶具待客,记得早些准备妥当,莫要误了事!”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砚白闻声,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僵了一下,摩挲梅枝的指尖顿住,应声道:“知道了。”
那嬷嬷似乎也懒得与他多言,吩咐完便带着人走了,脚步声远去。
院内重归寂静。沈砚白沉默地坐了片刻,缓缓放下枯梅枝,摸索着站起身,似乎想去取什么东西。然而,或许是心神不宁,或许是目不能视,他起身时衣袖带倒了小榻边矮几上的一摞书籍。
“哗啦——” 书册散落一地。
他身形一顿,空洞的眼眸朝向地面,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与自嘲般的黯然。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地面上摸索着散落的书册,动作迟缓而带着一种脆弱的坚持。
萧云铗在暗处看着,心头莫名一紧。几乎是不假思索,指尖微弹,一枚小石子无声无息地击打在苑中一丛竹子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动让沈砚白摸索的动作瞬间停住,他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精准的朝向显露出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
“谁?”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萧云铗自然不会回应。她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身形如烟般自檐角滑落,在沈砚白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悄无声息地掠至他身后,极快地将两本落在他视线盲区的书册,轻轻推至他手边容易触碰到的位置。
沈砚白凝神听了片刻,苑中唯有风声。他微微蹙眉,继续摸索,这次,指尖很快便触到了那两本书册。
他微微一怔,拾起书,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其小心地放回矮几上。
整个过程,他并未再出声,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比方才柔和了些许。他重新坐回榻上,拿起那支枯梅枝,继续对着窗外“凝望”,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萧云铗隐匿在黑暗中,看着他那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今夜探东宫的目的已达到部分——西侧院墙附近的异常守卫,以及沈砚白这明显不受重视甚至被怠慢的处境,都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
而这次短暂的、未被察觉的靠近,让她对沈砚白这个人,有了更复杂的观感。他像一团迷雾,吸引着她,也提醒着她保持警惕。
她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将那片静谧的竹林和那抹孤寂的白影留在了身后。
身后,沈砚白若有所思地望向她的离去之处,注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