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秋意比北城浓些,青石板路上落满了银杏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孟宴臣牵着许沁的手走在平江路上,她腕上的银镯子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像在应和沿街的评弹声。
“前面有家糖粥铺,”许沁指着巷口的木牌,眼里亮闪闪的,“我看攻略里写过,说熬得能粘住勺子。”
孟宴臣笑着陪她进去,临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河上的乌篷船。老板端来两碗糖粥,赤豆煮得沙软,糯米裹着甜香,许沁刚舀了一勺,就被烫得吐舌头。
“慢点吃。”他自然地拿过她的碗,用勺子轻轻搅着,“跟小时候一样,看见好吃的就急。”
许沁想起十岁那年,孟母带他们去庙会,她吃刚出锅的糖画,被烫得直哭,是孟宴臣蹲在人群里,用帕子一点点给她擦眼泪,自己手里的糖画化了大半也没顾上。
“那时候你总护着我。”她咬着勺子笑,“连妈都说,你把我惯得没样子。”
“现在也惯。”他把凉透的粥推回她面前,眼里的笑意漫出来,“以后也惯。”
第二天去拙政园时,遇到个挎着相机的老太太,看见他们就笑着说:“小年轻真般配,要不要帮你们拍张照?”
许沁的脸有点红,刚要摆手,孟宴臣已经应了:“麻烦您了。”
他站到她身边,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银镯子在他手腕边晃了晃。老太太举着相机念叨:“靠近点,再靠近点……哎对,就这样,郎才女貌的。”
照片拍出来时,许沁看着屏幕忽然笑了。照片里的她微微歪头靠着孟宴臣,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像浸了水的棉絮,软得一塌糊涂。背景是泛黄的银杏和灰瓦白墙,像幅老画。
“这张得洗出来,”孟宴臣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回去给妈看看。”
许沁想起临走前,孟母往她包里塞了包桂花糕,说“苏州的甜口重,怕你吃不惯”,又偷偷拉着孟宴臣嘱咐“照顾好她,别让她累着”。那时她躲在门后听见了,眼眶热了好一阵。
晚上住在王阿姨的民宿里,院角的桂花开得正盛,香得人发晕。许沁坐在廊下翻照片,孟宴臣端来杯热牛奶,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本来想找个正式点的场合。”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戒指,碎钻在月光下闪着细弱的光,“但觉得现在就很好。”
许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单膝跪下,握住她戴银镯子的手,把戒指轻轻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八岁那年你第一次喊我‘哥哥’,我就想着,要护你一辈子。”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字字清晰,“后来看着你从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长成现在的样子,才明白,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护,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
银镯子和戒指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许沁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滚烫的:“孟宴臣,我也是。”
从八岁那年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松手;到十岁抢他的生日蛋糕,被他笑着擦掉嘴角的奶油,再到十五岁故意气他,却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数星星……原来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心落在他身上了。
回北城那天,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傍晚。管家来接他们,刚上车就笑着说:“太太今天一早就去花店了,说要给小姐插瓶新的海棠。”
车开进老宅院门,许沁一眼就看见客厅的窗台上摆着瓶海棠,粉白的花瓣开得正好。孟母从屋里迎出来,目光先落在她的手上,看见那枚戒指时,嘴角弯了弯,却故意板着脸:“玩疯了吧?看你这黑眼圈。”
“妈。”许沁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挽住她的胳膊,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我们给您带了苏州的松子糖。”
孟母接过糖盒,却往孟宴臣手里塞了个红本本:“你们俩的事,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这是早就备好的,户口本副本,什么时候想去领证,随时拿去。”
许沁愣住了。那本红色的小本子上,贴着她和孟宴臣的合照,是去年春节拍的全家福,被孟母细心地裁成了双人照。
“妈……”
“哭什么。”孟母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划过她腕上的银镯子,“早就知道你们俩分不开。当年把你抱回来时,你爸就说,这丫头眼睛亮,跟宴臣站在一块儿,像幅画。”
孟宴臣从身后抱住许沁,下巴抵着她发顶,看向孟母的眼里带着笑:“谢谢您,妈。”
“谢什么谢。”孟母转身往厨房走,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藏不住笑意,“赶紧洗手吃饭,张妈炖了你们爱吃的排骨。”
晚饭时,孟母往许沁碗里夹了块排骨,又往孟宴臣碗里放了个鸡腿,看着他们的目光软得像团棉花。窗外的月光落在餐桌上,银镯子和戒指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混着碗碟的轻响,像支温柔的曲子。
许沁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刚到孟家,怯生生地坐在餐桌角,是孟宴臣把鸡腿夹到她碗里,说“快吃,长高点”;是孟母笑着说“以后这就是你家,想吃什么跟妈说”。
原来家从来不是冰冷的户口本,不是“养女”或“兄妹”的名分,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的糖粥,记得你怕烫,记得你从八岁到二十八岁的每一个样子,把你的心妥帖地收着,在岁月里酿成最暖的甜。
就像老宅的海棠树,年复一年地开花,把影子投在窗台上,见证着屋里的人,从青涩到成熟,从试探到相守,把日子过成了最安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