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
门锁咔哒一声落下，奥黛丽举高手中的提灯走进禁书区深处，仰视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
尼尔首席辅佐官大人，就是这里了。
尼尔容我冒昧，您这么晚来找我借钥匙是为了……早些时候说过的研究？
奥黛丽是的，我想来确认一些事，所以深夜麻烦您了。
无论是被首席辅佐官的责任感驱使，还是仅仅于关心，她都无法忽视查尔斯越发不稳的身体状况——和历任执政官一样，现在的他身体每况愈下，放着不管的话，很容易遭遇意外。
不过在确认这一结论之前，她必须先将现状与古籍中记载的相关记录进行比对。
奥黛丽（内心os：不过虽说是来查资料，这里的圣痕学相关书籍我大多已经熟读过很多遍了。）
奥黛丽伸手抚过一排书脊，凭记忆抽出一本落灰的书册。
因为圣痕学涉及到钻研神明的力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越界变成对神明不敬，或是妄论神明之事……
如今国内对圣痕咒术的探索有限，最前沿的研究也不过研究到一些皮毛。
奥黛丽（内心os：无论是人类还是龙族，所谓的“欲望”都会将他们改变，卷入到争夺圣痕的流血争斗之中……）
奥黛丽除了生死争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渡圣痕吗……
因为想得太过出神，奥黛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直接将所想说了出来。
一旁的尼尔手中的提灯猛地一晃，灯火照耀下，他惊惧得瞪大了眼睛。
尼尔其他方法？首席辅佐官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奥黛丽圣痕是欧诺弥亚赠予的礼物没错，但本质上是一系列咒文组合。
奥黛丽但凡是咒文，就一定有改写其结构的可能性！
奥黛丽（内心os：如果能改写咒文，创造一种负荷更小且不触及生死的圣痕让渡方式，那么不仅仅是龙族，人类也可以成为执政官——只要脱离了圣痕的影响，查尔斯的健康大概率就会恢复，他也可以卸下重担，不在背负本就不属于他的恶名。）
这样想着，奥黛丽转向一旁的尼尔，想要问问他的想法。
奥黛丽尼尔先生，你怎么看？
没有回应。
只有她一人的影子在书架的表面晃动着，如同从高空俯身笼住人类的不可言说之物。
奥黛丽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尼尔，却听到禁书区深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不禁提灯举得更高，虽说对方早已走远，但他的背影实在太过熟悉……
奥黛丽（内心os：查尔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最后环视了一圈周围安静得诡异的景象，果断追了上去。
可查尔斯总在与她保持着某种距离，眼看着她要追上他，就又迅速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奥黛丽（内心os：那真的是他吗？还是什么麻烦的东西捏造出来的幻象？）
经过一路追赶，不远处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死胡同，查尔斯就在那里。
奥黛丽执政官大人！
奥黛丽叫住了他。
在他回头的瞬间，周围浸润在夜色中的墙砖突然散出一片白光。
而奥黛丽因为加速小跑一时刹不住车，眼看就要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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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你在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突然被谁从身后猛地一拽，顿时跌入对方不断起伏的怀中。
等她回过头，本应在她前方的查尔斯急促喘息着，脸上混合着疑惑和焦急的神色。
奥黛丽我本想去前方找您——等等，您怎么会在这里？
查尔斯前面？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禁书区的尽头。
眼前并非什么死胡同，巨大的半圆形窗口大敞着，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一跃而下。
按常理来说，查尔斯是绝对不可能走在她前面的。
奥黛丽（内心os：两个查尔斯？是幻觉吗？）
查尔斯几小时前我想找你确认一些公事，有人告诉我你问其他辅佐官借了钥匙，打算进入禁书区。
查尔斯但我今日并没有从你这里听过任何相关请示，不免觉得有些蹊跷。
查尔斯果然等我找过来之后，就看到你一直在往禁书区的深处跑
奥黛丽我……
查尔斯天色已晚，我想首席辅佐官大人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会在禁书区游荡。
奥黛丽……因为担心。
奥黛丽不仅仅是您的圣痕状况，还有其他很多事……
奥黛丽作为执政官，您平日需要出面诸多场合。我虽尽力分担您的肩上所负担的责任，却一直无法彻底解决圣痕给您的身体带来的伤害……
奥黛丽所以我想，禁书区里关于圣痕的相关资料颇多，或许我可以从这些资料上找找解决的办法。
查尔斯你啊……
查尔斯一时没有看奥黛丽，而是望了一眼窗外遍洒银辉的城市。
和执政官府邸彻夜不灭的灯火相比，天空中象征神明的星星好像都变得黯淡了。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时，眼神已如夜色般柔和。
查尔斯我早该想到……你在目睹我的身体状况后，一定会四处奔走。
查尔斯这是你的老毛病了，不是吗？
查尔斯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查尔斯你总是把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本能地去关心他人。
查尔斯从我们初次见面时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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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还处于群龙战争时期，巨龙互相战斗带起的风暴狂啸着席卷万物，降下无尽的灾难和死亡。
查尔斯押上来。
因为头脑还有些昏沉，奥黛丽被推向王座时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
很快一股难以阻挡的力量支配着她抬头，最先映入她眼中的是那条盘踞于主座之上的巨兽。
奥黛丽（内心os：龙……！不对，应该只是幻象？）
只有可以化成人形的高阶龙族才能制造出自己真身的幻影。如此一来，眼前男人的身份便清晰了一半。
结合刚才那股让她抬头的力量来判断，眼下的情况只剩下一种——她正在接收他的审判。
奥黛丽（内心os：他是这座岛上的官员吗？）
或许是看到被押到面前的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人类，男人略微惊讶了片刻。
但那股恍然霎时被某种更果决冰冷的情感盖过，很快他沉声向她开口。
查尔斯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邸附近？
查尔斯上一任执政官失控引起骚乱，附近居民应该都被撤离了。
龙像某种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背后，喉管深处传来的咔啦声如同龙息即将被喷吐而出的前奏。
奥黛丽反复告诫自己这只是用于威慑，是让她主动配合的幻象，主动对上了男人难辨感情的双眸。
奥黛丽我看到有人受伤所以折返回来了。如果不及时转移并治疗的话，那个人根本活不下来。
查尔斯可你最终还是没能救他，甚至都碰没有碰到他一下。
奥黛丽我能解释当时的具体情况！
奥黛丽发现有人落单后，我先确认过凭自己学过的咒术能够将他平安带回，才选择了回去。
奥黛丽但当时眼看就要来到那个人面前，我突然被一股不知来源的屏障弹开。
奥黛丽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被人带到这里了。
查尔斯这就是你的解释吗？
眼前的男人像是直接读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任由身后龙的幻象猛甩了一下尾巴。
查尔斯自不量力的人类，仗着自己学过一点咒文想当盖世英雄。
查尔斯你有没有想过，实际上那个人根本不需要你救？
奥黛丽可是——
查尔斯回答我。
奥黛丽呃……！
这三个字落下的时候，奥黛丽猛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男人背后的龙则猛地张开翅膀，她能感到一股几近不受控的力量正在这主厅里流窜。
查尔斯如果我说……你当时拼命想救的对象其实是我，民众眼中沾满鲜血的弑君者。
查尔斯你又会作何反应呢？
奥黛丽（内心os：弑君……？！）
查尔斯因为芙洛斯无法自控，我为他做完了断后便由龙化人，回到地面。
查尔斯如此一来，寄宿在他身上的圣痕也转到了我身上。
查尔斯在这之后，我的亲信便前来与我汇合，根本轮不上你救。
查尔斯更别提我作为芙洛斯之后的新一任执政官，还没弱到需要区区人类出手相救……
查尔斯若是你事先知道了所谓施救对象的真实身份，还会这么不要命地过来么？
奥黛丽我当时看到的情况只是有人在混乱中落单。
奥黛丽所以不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做了什么，我都会过去的。
奥黛丽杀人可能需要无数理由，但救人永远不需要理由。
查尔斯静静地端详着奥黛丽布满汗渍的脸。
就在她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新一波审问时，那股奇怪的压迫感消失了。
查尔斯有趣。
查尔斯刚才我利用圣痕向你施加影响，足以让那些对咒文一知半解的人受伤甚至发疯。
查尔斯可你的耐受程度相当惊人。
查尔斯你……
查尔斯算了，以后再问也无妨。
奥黛丽以后……？
奥黛丽茫然喃喃的同时，查尔斯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本紧绷的面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查尔斯你以为你被带到这里接受审问是你的终局。但实际上所谓的重点，不过是起始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查尔斯接下来，就让我们再讨论一下该如何处置你吧。
此后，奥黛丽便被查尔斯留在了执政官府邸。
而这一留，就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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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还是将手给我吧。
奥黛丽欸，什么？
奥黛丽一时没反应过来，对着查尔斯向她摊开的手原地惊跳了一下。
查尔斯这座府邸年代久远，像禁书区这种地方可能会有我们不该接触的生物出没。
查尔斯它们能轻易的改变外貌，甚至蛊惑人心……
奥黛丽生物？您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查尔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把敬语去掉也不会有人议论什么的。
查尔斯你的直觉很准，我确实有疑虑。不过，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把你送出去。
查尔斯至于其他事，交给我就好。
奥黛丽看着查尔斯悬停于空中的手，知道这个提议她无法驳斥——查尔斯身为执政官，一直都有义务挡在民众面前，而非任由他们为他涉险。
所以奥黛丽点了点头，握住了他温热的手。
奥黛丽我明白了。
查尔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和你说过，现在我完全有能力处理一切。
奥黛丽可是……
查尔斯每个人要走的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被定下了。
查尔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有自己需要完成的使命。
查尔斯奥黛丽，你很聪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奥黛丽使命？是神定下来的吗？
奥黛丽（内心os：所谓的神明，不过是通晓咒术规则的上位者罢了……）
查尔斯如果想知道答案，我需要你继续和我共事，先顺利度过欧诺弥亚之夜。
查尔斯然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奥黛丽（内心os：先顺利度过节日吗……？）
两人就这么交谈着，离开了禁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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