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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篆被逆转

陈情令:云挽

江澄站在一片树林之前,觉察有人走近,微微侧首,来人一身白衣,束着抹额,飘带在身后随发轻扬,面庞白皙如玉,俊极雅极,在月光之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身旁的女子,一身素白纱裙,乌黑的发丝顺顺披下,只挑起几缕用碧色玉簪浅浅绾起。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淡雅脱俗,秀丽天成,似是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只看一眼便叫人遽然失了魂魄。

江澄.江晚吟“含光君,惊颜仙子。”

几乎各世家子弟都知道,忘忧谷谷主的幺女,不仅美若天仙,一柄剑也是用得出神入化,杀了不少傀儡。

可夺回忘忧谷后,本该她这个少谷主主持忘忧谷上下,可她却将谷主之位让给了兄长云耀。

  这个尊称,也是因着云挽喜穿月白衣裳,又有绝世容颜,所以被人称为惊颜仙子。

蓝忘机神色肃然,颔首道:

蓝湛.蓝忘机“江宗主。”

云挽“江宗主。”

三人打过招呼后便无话可说,带上了各自的修士,沉默地御剑而行。

蓝忘机浅色的眼眸扫了扫江澄腰间的另一把剑,又转回了目光。

半晌,他平视着前方。

蓝湛.蓝忘机“魏婴还没出现?”

江澄看了他一眼,似是奇怪他为什么忽然问起魏婴。

江澄.江晚吟“没有。”

他看了看腰间的随便。

江澄.江晚吟“他回来了一定会来找我,出现了我就把剑还给他”

未过多久,三人带着一批修士赶到了温晁藏身的监察寮,准备夜袭,还未进门,蓝忘机目光一凝,江澄皱起了眉头。

阴气四溢,怨气横生。

然而,大门两旁的符篆却是完好无损的。

江澄比了个手势,他带的修士们散开,伏到围墙之下。

他则一挥三毒,剑气袭出,撞开了大门。

进门之前,蓝忘机的目光在大门两侧的符篆上一扫而过。

监察寮内的景象惨烈无比。

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

而且不止庭院,连花丛、走廊、木栏、甚至屋顶上都堆满了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是温家的门生。

江澄用三毒把一具尸体翻了个身,看到这张惨白的脸上挂着五六道血痕。

江澄.江晚吟“七窍流血。”

云挽站在另一边。

云挽“这具不是。”

江澄走了过去,发现这一具尸体两眼翻起,面目全非,口边流着黄色的胆水,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时,他手下一名门生道: “宗主,察看过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尸体的死法都不同。”

绞死、烧死、溺死、割喉死、利器贯脑死江澄听完了,森然道: “看来今晚的任务,有别的东西帮我们完成了。”

蓝忘机默然不语,率先入屋。

温晁的房间屋门大开,屋子里只剩下一具女尸,这具女尸衣衫轻薄,口里塞着半截凳子腿,竟然是因为强行想要把这截桌子腿吞下肚子里,才活活把自己捅死的。

江澄把这具女尸扭曲的脸翻过来,盯了一阵,冷笑一声,抓住那凳子腿,猛地往她嘴里一塞,生生把剩在外面的半截也捅了进去。

他红着眼睛站起身来,正想说话,却见蓝忘机站在门前,凝眉思索。

他走了过去,顺着蓝忘机的目光一看,只见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贴在门口。

这张符篆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有些微妙的让人不舒服。

蓝湛.蓝忘机“多了。”

镇宅符篆的画法他们早已熟记于心,然而,这一张符篆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耳就是这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现在看起来,这张贴在门上的符咒,仿佛是一张人的脸孔,正在森然地微笑!

监察寮内没有发现温晁和温逐流的尸体,江澄推测他们一定是朝着岐山的方向逃去了,立即撤出了这所废弃的监察寮,御剑追击。

蓝忘机却先回了一趟姑苏,第二天才赶上江澄和云挽。

蓝忘机拿出那张上次符咒。

蓝湛.蓝忘机“这张符,被逆转了。”

云挽“逆转?何为逆转?”

蓝湛.蓝忘机“寻常符咒,驱邪,此符,招邪”

江澄微微愕然。

江澄.江晚吟“符篆还能招邪?闻所未闻。”

蓝湛.蓝忘机“的确闻所未闻”

蓝湛.蓝忘机“但,经测验,它确实有召阴集煞之能”

江澄接过那张符仔细端详。

江澄.江晚吟“只不过添了几笔,就倒转了整张符咒的功能?”

江澄.江晚吟“这是人为?”

蓝湛.蓝忘机“所添共计四笔,乃人血所绘”

蓝湛.蓝忘机“整座监察寮的镇宅符篆,都被改动过”

蓝湛.蓝忘机“笔锋走势为同一人”

江澄.江晚吟“那这个人有可能是谁?”

江澄.江晚吟“诸家的名士里,可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干这种事”

随即又道:

江澄.江晚吟“不过无论他是谁,目的和我们一致就行屠尽温狗!”

三人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了惨死怪尸。

这些尸体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都品级颇高,修为了得。

然而,全部死状凄厉,死法花样繁多,且都被曝尸于人潮汹涌之处。

云挽“你觉得,这些人也是那个人杀的吗?”

蓝湛.蓝忘机“邪气甚重,应是一人所为”

江澄.江晚吟“邪?这世上,还能有比温狗更邪的吗!”

追到第四日深夜,三人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迹。

那驿站有两层楼,楼边就是马厩,三人赶到时,刚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了楼内,反锁了大门,三人忌惮温逐流修为了得,不便打草惊蛇,不从门入,而是翻上屋顶。

江澄强忍胸中滔天的恨意,磨着牙齿,死死盯着瓦缝,往里望去。

温逐流一身风尘仆仆,怀里抱着一个人影,脚步拖沓地上了二楼,把这个人放到桌边,再奔到窗前拉下了所有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这才回到桌边,点起了油灯。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依旧苍白阴冷,眼眶之下却有两道浓重的黑色。

桌边的另一个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像一团脆弱不堪的茧,瑟瑟发抖,缩在斗篷里喘着粗气,忽然道:

温晁“不要点灯!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蓝忘机抬起了头,和江澄云挽对视了一眼,三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疑云。

这个人一定是温晁,但温晁的声音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又尖又细,完全不像是温晁?

温逐流低头翻找袖中事物。

温逐流“难道不点灯,他就发现不了吗”

温晁呼呼地道:

温晁“我们、我们跑了这么远,跑了这么久”

温晁“他、他应该、抓不住了吧!”

温逐流漠然道:

温逐流“也许。”

温晁怒道:

温晁“什么叫也许!没逃掉你还不赶快跑!”

温逐流“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

说着,他一下子掀开了温晁的斗篷。

这一掀,屋顶上的三个人都微微一怔!

斗篷之下,不是温晁那张嚣张跋扈、英俊得有些油腻的脸孔,而是一颗缠满了绷带的光头!

温逐流一层一层剥皮一样地把绷带剥下来,这个光头人的皮肤也暴露出来。

这张脸上遍布着不均匀的烧伤和疤痕,使得他整个人仿佛煮熟了一样,狰狞而丑陋,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人的影子!

温逐流取出药瓶,先给他吃了几粒药丸,再拿出药膏,往他头脸上的烧伤上涂抹。温晁疼得呜呜咽咽,然而,温逐流道:

温逐流“不要流泪,否则泪水会让伤口溃烂,疼得更厉害!”

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

一点摇曳的火光之旁,一个满脸烧伤的光头人龇牙裂齿,嘴里发出含混的怪声,火光将熄不熄,昏昏黄黄。

这景象,当真是无与伦比的恐怖。

正在这时,温晁尖叫一声。

温晁“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

温晁“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

温逐流“不是!是风声”

然而,温晁已经吓得摔倒了地上,又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

看来,温晁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自己走动了。

温逐流给他涂完了药,从怀中取出几个包子,递到他手里。

“吃吧,吃完继续赶路”

温晁哆哆嗦嗦捧起来咬了一口。

见状,江澄想起了他和魏无羡逃难那日,两人连一口干粮都吃不上,此情此景,当真报应不爽!他满心欢快,嘴角扬起,无声地狂笑起来。

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

温晁“我不吃肉!我不吃!我不吃!不吃肉!”

温逐流又递了一个。

温逐流“这个不是肉的”

温晁“我要找我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我爹那儿!”

温逐流“照这个速度,还有两日”

他说话非常实诚,绝不夸张,绝不作假,这实诚却让温晁痛苦万分,哑声道:

温晁“两天?两天?!你看看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

温晁“再多等两天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没用的东西!”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

所有的护卫都一个一个惨死在他面前,只有这个温逐流,是他最后的仰仗,连忙改口道:

温晁“不不不,温逐流、温大哥!”

温晁“你别走,你不能抛下我,只要你带我回我爹身边”

温晁“我让他把你升成最上等的客卿!”

温晁“不不不,你救了我,你就是我大哥”

温晁“我让他认你进本宗!今后你就是我大哥!”

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

温逐流“不必。”

不光他听到了,蓝忘机三人都听到了,驿站的楼梯那边传来的,一下一下的脚步声。

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温晁遍布烧伤的脸瞬间褪去了原本过剩的血色,他颤抖着从斗篷里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害怕过度,想要掩耳盗铃地靠遮住眼睛保护自己。

而这双手掌,竟然是光秃秃的,一根手指都没有!

咚、咚、咚。

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屋顶上的三人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

然而,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蓝忘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蓝忘机的嘴唇地颤了颤,无声地念了两个字。

江澄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是魏无羡。

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的那个魏无羡。

魏无羡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

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含森然。

云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看着那个让她牵肠挂肚三月有余的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扰得她心乱如麻。

眼前所见景象太出乎人的意料,再加上屋内形势未定,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纵使屋顶上的三人都震惊无比,却都没有贸然冲进去,只是把头压得更低、离瓦缝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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