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趴在围栏边,小脸贴着木栏,眼睛一眨不眨。
“它走路像……像喝醉的鸽子!”他咯咯笑出声。
景漓蹲在他身旁,一本正经地点头:“这叫‘初行步’,《相马经》有云:‘蹄未定,气未匀,如稚子学步,宜静观而不扰。’”
“六哥背书好厉害!”福惠扭头,崇拜地望着他。
“那是。”景漓得意地扬起下巴,却没注意身后弘历正悄悄把一本《幼马养护十问》塞进他。
“哎哟!”景漓一缩手,书滑出来,正砸在福惠脚上。
“哇——!”福惠夸张地跳起来,抱着脚蹦了两下,“六哥砸到我的金脚丫了!”
“你哪来的金脚丫?”景漓伸手去捏他脸,“就俩小藕节。”
“我可是贵妃娘娘亲生的!金枝玉叶,脚丫当然是金的!”福惠挺起小胸脯,奶凶奶凶的。
远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几位小主结伴而来。齐妃挽着华妃的手,后头跟着耿氏,三人说说笑笑,像是刚从佛堂出来。
“哟,你们倒热闹。”齐妃笑着走近,“连福惠都跑这么远?”
“额娘!”福惠一见华妃,立刻张开双臂要抱。
华妃弯腰将他搂进怀里,指尖轻抚他的光溜溜的额头。
“额娘”福惠仰头:“六哥欺负我!”
“冤枉啊!”景漓一副心痛的模样。
众人哄笑。耿氏走到景漓身边,轻轻拍他肩:“你这个皮猴!”
……
这时,小云朵突然一个趔趄,扑通坐倒在地,又迅速挣扎着要爬起来。福惠“哎呀”一声,差点翻过栏杆。
景漓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后领:“慢着!它自己能起来。”
果然,小云朵晃了晃脑袋,又试了两下,终于稳稳站住,还晃着脑袋去蹭母马的脖子。福惠拍手:“它站起来啦!六哥,现在能摸了吗?”
“嗯。”景漓故作深沉地点头,“时辰已到,吉时良辰,准了。”
他牵着福惠的小手,缓缓靠近。老赵在旁轻声安抚母马,雪影温顺地打了个响鼻,没有驱赶之意。
福惠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尖刚触到小云朵湿漉漉的鼻尖,立刻“哇”地缩回:“它喷我!它喷我口水!”
“那是马的问候。”景漓忍笑,“它在闻你香不香。”
“那我也闻它!”福惠凑近,鼻子一耸,“嗯……有奶味,还有草味,还有……六哥的味道!”
“我啥味?”景漓一愣。
“桂花糕味。”
众人笑作一团。
弘历摇头:“这鼻子,该去御膳房当差。”
正闹着,齐妃忽然笑道:“今儿天气好,不如咱们在御马监外设个席,孩子们玩一会儿?我让厨房备了枣泥酥和玫瑰露,福惠最爱的。”
“好呀!”福惠立刻蹦起来,“我要和六哥一起喂小云朵!”
“不行。”华妃轻轻按住他,“小马现在只吃母乳,你喂它,它会肚子疼。”
“那……那我给它讲故事!”福惠不依不饶。
“行。”景漓揽过他肩膀,“我教你讲《小白马找妈妈》,保证它爱听。”
“我也要听!”弘历凑过来。
“还有我!”弘时不知何时也凑近,扇子一合,“不过我得当旁白,我声音最有气势。”
“三哥,你旁白上次把《三字经》念成了快板。”弘历翻白眼。
阳光洒满青石院,微风拂过马场边的紫穗槐,花穗轻轻摇曳。
孩子们围坐一圈,景漓抱着福惠坐在中间,开始讲故事。
小云朵在母马身边打盹,偶尔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这群笑闹的人类幼崽。
耿氏倚在廊下,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轻声对华妃道:“弘昼这孩子,越来越像他阿玛了——稳重,又疼弟弟。”
华妃微笑:“福惠有他带着,我也安心。”
这个清晨,没有权谋,没有争斗,只有风吹过马场的温柔,和孩子们清亮的笑声,像琉璃风铃,叮叮当当,挂在紫禁城最柔软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