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明镜署前厅的青砖地上,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苏渝缓步走近,目光在裴昭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垂眸一笑:“既然裴公子如此抬爱,苏某岂敢推辞?”
“痛快。”裴昭眸光微闪,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马车已在门外候着。”
两人并肩而出,穿过朱红廊柱,行至府门前。一辆素色帘车静静停驻,车辕上刻着飞云纹路——是谢北溟的标志。
“他也来了?”苏渝挑眉。
“巧遇罢了。”裴昭笑意温淡,“他说城西新开了家药香铺子,想请董姑娘去品鉴。”
苏渝轻哼一声:“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音未落,车帘一掀,谢北溟探出身来,玄衣束腰,眉目俊朗如刀裁:“苏少署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谢某人虽好美色,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哦?”苏渝双手抱臂,倚在车旁,“那你倒是说说,查案和看美人,哪个更急?”
“若美人即是线索呢?”车内传来清泠一笑,董如双撩开帘子,一身碧裙如春水漾波,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听说那账房先生生前最后去的地方,正是我爹当年在城西设下的一个暗药堂。”
众人神色一凝。
苏渝眸光微动:“毒王旧地?倒真是有趣了。”
一行四人登车,马蹄轻踏晨露,缓缓驶向城西。沿途市井渐起,小贩吆喝声、孩童嬉闹声交织成一片烟火人间。车内却静得能听见衣料摩擦的轻响。
苏渝靠坐角落,闭目养神,实则暗运内息探查周身经脉。
“苏少署似乎对毒理极熟。”董如双忽而开口,指尖拈着一缕幽香的熏香,“你可知这香中藏了什么?”
苏渝睁眼,只一眼便道:“龙脑三分,麝香半钱,另有半缕‘醉梦藤’隐于其间——常人闻之昏沉,体虚者可致心悸暴毙。”
董如双眸子一亮:“好厉害的眼力。”
“如双妹子,你这是在试我?”苏渝轻笑,“你这香,是想试探我是否真懂毒,还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她不恼反笑:“你若真有本事,倒不怕你抢。”
说话间,马车停驻。
众人下车,眼前是一间破败药铺,门匾斑驳,依稀可见“归元堂”三字。
墙角藤蔓攀爬,窗棂腐朽,仿佛多年无人问津。
“死者名叫周文远,”裴昭翻出卷宗,“昨夜被人发现倒毙于此。据邻居说,他半月前来此查账,说是受雇清点旧档。”
苏渝走入店内,鼻尖微动。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腥味,混在霉腐之中几乎难以察觉。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一道浅痕,又凑近墙角一块青砖。砖缝间残留着些许粉末,他捻起一点,放于唇边轻尝。
“是‘青蚨散’。”他起身,语气冷峻,“无色无味,入血则凝,三日内发作,死时面色青紫,口鼻无血——正是此症。”
“此毒极难炼制,需以七种寒性药材配伍,且须毒王门下秘法催引。”董如双神色微变,“我爹当年只传了三人。”
“而现在,”苏渝目光如刃,扫过众人,“有人重开此堂,炼毒杀人,还嫁祸于旧人遗地。”
一阵风穿堂而过,吹动残帘猎猎作响。
裴昭凝视苏渝背影,忽道:“苏少署不仅懂毒,更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