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池面浮着一层薄雾，像是打翻的砚台晕开的墨。范府后园的荷花灯已备好，一盏盏搁在青石阶上，灯芯如豆，映得水波粼粼生光。
范思懿蹲在池边，手里攥着一只未点火的小灯，灯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个圆，旁边还涂了两个小人手拉手——一个头顶写着“林姐姐”，另一个他本想写“我”，可笔下一滑，成了“大哥”。
“你这灯……画得倒是用心。”范闲走来，披了件浅青外裳，手里拿着火折子，目光落在那字迹上，忍不住一笑，“不过，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一起牵着手看星星了？”
“梦里答应的！”范思懿头也不抬，认真补了一笔，把大字改成 范，又添了个闲字，“昨夜北斗七星排成糖葫芦，说只要灯飞起来，愿望就能吃进肚子里。”
范闲挑眉：“所以你真信萤火虫粉能让团子发光？”
“二哥说那是假的。”范思懿瘪嘴，转而亮晶晶地望着他，“但大哥你说过，心诚则灵。若若姐姐抄的《道藏》里也写，至诚者，星可坠，灯可飞。”
范闲一怔，没料到这小家伙竟把道门玄语和自己随口一句安慰拼在一起当了真。他蹲下身，指尖轻拨灯芯：“灯不会飞，但可以漂。星星也不会掉下来变成糖，可你看——”他抬手一指天际，“今晚会有流星雨，划过的时候，像不像一口咬下去，满嘴星光炸开？”
范思懿眼睛瞬间亮了：“像！特别像林姐姐说的那种会冒泡的甜心团子！”
不远处，林婉儿提着灯笼小跑过来，发间簪着一朵白玉兰，脸颊被晚风染得微红：“范闲哥哥！天官监说第一颗流星快落了！我要许愿！”
“许什么？”范思辙从廊下踱步而来，手里还捏着算盘，嘴里嘟囔，“按天象推演，流星峰值在子时三刻，误差不超过七分，你们现在许，回头还得再许一遍，浪费心愿。”
“心愿又不是铜板！”林婉儿吐了吐舌头，“我许的是——明天能吃到会发光的糯米团！”
范思辙翻白眼：“又是那个疯点心？范思懿，你别告诉我你又偷偷试了！”
范思懿立刻挺胸：“我没有！我只加了桂花蜜、糯米粉，还有……一点点晒干的萤火虫翅膀。”
“你还真弄了？！”范思辙差点把算盘摔了，“那玩意有毒你知不知道？！”
“洗了三遍！”范思懿理直气壮，“我还念了若若姐姐教的净心咒，心正则笔正，心净则粉净！”
范闲扶额，正要开口训诫，忽见柳如玉从回廊尽头走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绸。
“娘？”范思辙一愣，“您怎么来了？”
柳如玉不答，将托盘放在石案上，掀开红绸——竟是三枚小巧的团子，通体莹白，内里似有微光流转，如星屑沉于雪中。
“这是……”范闲眯眼。
“我让厨房按你上次留下的方子做的月魄团。”柳如玉淡淡道，“加了桂花露、霜降莲子粉，还有……一点碾碎的夜光石粉——是安全的，从西域贡品里挑的。”
范思懿瞪大眼：“真的会发光？！”
“只能微微泛光，且不可食用过多。”柳如玉瞥他一眼，“但今夜特殊，每人一枚，许愿时含在嘴里，据说能让心愿更快上达星辰。”
林婉儿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就要拿。
“等等。”范闲忽然抬手，“母亲，这夜光石粉……是从哪来的？”
“内务府特批。”柳如玉顿了顿，又补一句，“是你父亲托人送来的，说是……叶家旧物。”
空气微微一静。
范闲指尖微颤，却很快敛下情绪，只轻轻点头：“多谢母亲。”
他将三枚团子分好，递给孩子们。范思懿捧着那枚最小的，舍不得吃，只凑近眼前左看右看，仿佛真能从光点里看出银河来。
“该许愿了。”范若若提琴而来，身后跟着小丫鬟，怀里抱着一张焦尾琴，“听闻流星落时奏乐，心愿更易实现。”
她席地而坐，指尖轻拨，琴声如溪流漫过山石。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银光骤然划破夜幕——
“流星！”林婉儿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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