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破天际，银光如丝线般垂落，映得池面泛起粼粼波光。范思懿仰着小脸，嘴巴微张，那枚莹白的月魄团含在舌尖，凉津津的，仿佛真有星屑在口中融化。他眨了眨眼，认真道：“大哥，我尝到星星了——是桂花味的！”
范闲坐在石阶上，唇角微扬，没接话，只用袖口轻轻擦去弟弟额角沁出的一层薄汗。他知道这孩子向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偏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整片夜空都装了进去。
“我说你们几个，别光顾着许愿！”范思辙一手叉腰，一手仍攥着算盘，“天官监记录，今夜共可现流星一百三十七颗，目前已见其三，按概率分布，最佳许愿时机应在第七颗与第十一颗之间，间隔不超过半盏茶——现在许，灵验率最多六成！”
林婉儿吐掉嘴里的团子皮，嘟囔：“心愿又不是账本，还能算出来？”
“当然能！”范思辙理直气壮，“去年我许攒够五十两买琉璃球，结果三个月就凑齐了，说明那天许愿时正值木星入命宫，财运极旺！而你去年许天天吃鸡腿，到现在也没实现，是因为你在火星逆行日许的，主破财！”
范若若轻笑出声，琴音未断，指尖一挑，拨出一段清越尾音：“那你今晚许什么？”
“我要许……”范思辙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让父亲同意我在后院开个小小钱庄，专收孩子们的铜板，放贷收息，年利不超过三分——绝对合法合规！”
“你才多大？就想当债主？”
“这不是从小培养理财之道嘛！”范思辙振振有词，“再说了，你不也教我复利计算？还说这是千年不传之秘！”
范闲一顿，心道：那是我随口提的银行概念，怎么就被你当成了生意经？
“胡闹。”柳如玉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范思懿转身，目光炯炯盯着范闲，“大哥，你说心诚则灵，那我今日以灯为证——我要揭发你藏在床底的奇怪书册！上面画的人，都没！穿！衣！服！……”
空气骤然凝固。
林婉儿琴弦一颤，发出“铮”的一声裂响。
范若若瞪圆眼：“大哥看这种书？！”
范思辙倒吸一口冷气：“等等……那本书……是不是封面烫金？”
范闲面不改色，缓缓闭眼，心中默念：完了，现代人的精神食粮，竟成了少儿不宜的罪证源头。
“那……那是……”他沉吟片刻，镇定睁眼，“医学图谱。画的是人体经络……”
“哦——”范思懿煞有介事点头，“原来如此。但我还看到你半夜偷偷翻一页，上面写着她扑进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腹肌……这也是经络？”
范闲眼角微抽。
“那是……病理反应，情绪激动会导致肌肉紧绷。”
“那你为什么脸红？”
“……体热。”
“那你为什么把书藏在最底下，还包了三层油纸？”
“防潮。”
“那你为什么写了个‘慎入，少儿勿阅’的签条？”
“提醒你识字。”
范思懿歪头想了想，忽然拍手：“哦！我知道了！这是大哥给我留的启蒙教材！等我六岁，就准我看！”
范闲松了口气，刚想点头，却听这小家伙补了一句：“那我现在先抄下来，明天拿去私塾念给夫子听，就说是大哥推荐的修身读本！”
“不行！”范闲霍然起身，语气少有地急促，“那书……尚未校订，错字连篇，误人子弟！”
“比之乎者也有趣多了。”范思懿不服，“夫子整天让我们背天地玄黄，我都快睡着了。可这本书里的人光溜溜哒…”
林婉儿跃跃欲试：“我也要看！”
范闲扶额，望着满池未燃的荷花灯，忽然觉得，比起庆帝的权谋、叶家的秘密，眼前这群孩子才是他此生最难应付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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