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梨花纷飞,像雪一般的颜色。一阵风飘过,只见那院子里的地面上落了数不清的梨花花瓣,像是白玉铺成般。
一个纤瘦的素衣身影踉踉跄跄地终于行到了树下,她站在梨花树下,整个人都被那树枝阴翳给覆盖了,任何温暖的阳光都照不到她身上。
少女披散着头发,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活人气了,衣裳陈旧又单薄,洗得发白。这时候连干净都不复,衣上还带着被鞭子打出来干涸之后的血痕,手腕上还带着伤疤,不知道那衣服下还有多少陈年旧伤。
她面容苍白,像是凝着接近暮时的霜色一样惨淡可怜,嘴角还淌着血,她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去,却又积满了泪水,像是碎掉的晶莹的琉璃般,刹那间支离破碎不复生机。
母亲,这是您生前最喜欢的梨花。
母亲,对不起,是女儿没有用,只能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会有人为我的死难过吗?大概不会吧。没有人在意我这如同蝼蚁一样卑微的存在……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她仰着头,还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伸手去碰碰树梢上正开放得圣洁又纯粹的梨花,可惜那树枝太高了,她碰不到。
纵然是千不甘,万不愿,终归于无力。她阖上了眸子,身子就像是这吹落下来的花瓣一样,归于尘土。
*
入了夜。
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到了丛林间。夜色漆黑,看不清东西南北有什么?
一个被草席裹着的尸体被人潦草又嫌恶地丢在了一边。一个白灯笼充当着光源。两个女人拿着铲子费力地挖着坑,骂骂咧咧着。
“这姜梨死得真晦气。”
“谁知道她这么脆弱,不就是挨两下打,就嗝屁了。”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亏她还是什么首辅千金,她当首辅的爹要是有一点在意她,能让她跟我们这样的一起呆在贞女堂十年。呸。山鸡怎么也变不成凤凰的。”
“谁愿意这大半夜的出来埋尸体,还说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死了都死了,还要麻烦我们。”
夜色黑沉沉的,朦胧的雨珠一点点下了起来。
“啊,这风怎么这么冷,这么晚了不会有鬼吧?”
“别胡说……”
胆小的那个道:“姜梨啊姜梨,你死了也千万别找我们,不关我们的事,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别来找我们……”
“这雨怎么突然下大了,这尸体就丢在这里吧,反正山中如果有野狼的话肯定把她吃了。也省得我们麻烦。我们赶紧回去。”
“走走……”
林中复归于一片黑暗。
倾盆大雨砸在泥土上。风在咆哮着。像是天公要将这不干净的一切通通洗去一般。
“轰隆隆——”一道紫色的惊雷像利剑般从天空中划过。
草席遮掩着半露出来带着常年干活留下粗糙痕迹的手指动了动,原本没了气息的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吃力地推开了草席,赢弱地坐了起来,那带着血污又狼狈不堪的脸苍白得像是鬼魂在夜间游荡一般。
她仰起头,从天边降下的暴雨和深夜的寒意几乎将她整个人席卷,她眸子里没有一点生机,雨幕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只呆愣愣地坐着,张着干涸的唇喝着天公赐下的雨水,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雨,还带着那样满身不堪和满脸痛苦的麻木之色,像是不知疼痛的傀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