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姜元柏的书房，姜梨去了芳菲苑。这里陷入着一片深夜的安静，但还能看得出来黛瓦青墙，亭子新近翻修过，长廊和院子相连着。地面上铺着鹅卵石，鱼戏水榭，假山盆栽，苔痕蔓延着碧色。院子还种满着菊花。如是用来泡茶，必是上等，母亲从前就常常给姜元柏泡菊花茶。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出身于商人之家，却是知书达理。但是母亲的温柔并没有换来姜元柏对她的相敬如宾。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姜元柏那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可没少纳。母亲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真爱季淑然给扶正。
在别人口中，季淑然对她这个生母早逝的嫡女非常的好，让她小小年纪就飞扬跋扈，其实那是捧杀。
她那时还不知道，还真以为季淑然会是她第二个母亲。
当时季淑然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孩子，大夫说十有八九会是个男孩。姜元柏重视得不行。其实她想不通的是季淑然为什么不惜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要把她排挤走，若是把那个男孩生下来不是更有利于季淑然争宠吗？
时间已过了太久，当年的事，季淑然为什么要那么做？恐怕只有季淑然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季淑然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姜若瑶和小儿子姜丙吉，儿女双全，在姜家可算是地位稳固。
*
桐儿走到院子里，忽然被一股力量扯入了假山后，这天色太黑，又加上对方站在她背后，桐儿什么都看不到，就不由得挣扎起来。
“唔唔……”
姜梨桐儿，我不会伤害你，你别喊叫引人过来。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一瞬间桐儿呆住了，因为这声音对她而言太过于熟悉了。
早在姜梨十年前被逐出燕京，离开姜家的时候，桐儿就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两个小女孩儿在愈行愈远的马车上紧紧靠在一起。
桐儿和姜梨在贞女堂里整整待了十年。苦是一起吃的，罪是一起受的，苦是一起熬的，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姜梨放开了桐儿，桐儿转过头来就看到姜梨已经摘下了蒙脸的黑布。
桐儿小……小姐！
桐儿情绪激动，甚至带了泪地抱住了姜梨，姜梨动作柔和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姜梨傻姑娘，哭什么？
说起来桐儿的年纪比她还小些呢。却跟着她吃了那么多的苦，真是委屈她了。
桐儿小姐！你还活着，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以为你已经……
姜梨以为我已经死了？看。我这不是没死吗？好好站在你面前。
在贞女堂时，姜梨身上的生机是被一点点磨没的，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是一点一滴，一日接着一日绝望的堆积，旁人看不到这个中的过程，但不证明它不存在。
可是现在的姜梨不同。她更像是一株于夜间开放的昙花，容姿秀丽，没有任何外露的锋芒，清雅又柔和，身上少了那种注定看不到未来有希望的悲伤。
桐儿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梨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简单点说。大概是我都已经走了鬼门关，到了阎王爷面前了，他老人家可怜我，说我一个小姑娘不应该年纪轻轻，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去，把我赶回了人间。才让我大难不死。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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