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间,这天色黑沉沉的。暴雨像是从九天银河上泻了下来般滔滔不绝。
钟紫在空荡荡又无人的街道上不停地逃跑着,几乎疲于奔命,但又不休不止,这天地之大,竟显得她的存在如此渺小。
她脸上不入流的胭脂几乎被雨水冲刷得七七八八,混着尘土,杂糅成了荒诞又狼狈的模样,浑身湿透,有且带着泥泞,越发显得形色张皇,像是一只被猎人追捕着的麋鹿,最终怎么逃也逃不过被猎杀的命运一样。
不错,此时有一个拖着长刀的杀手如同杀人机器一样冷酷地追在她背后,为的就是取她的性命。
白天她才去过张相府,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那么幕后主使者是谁也呼之欲出了。
糟糕透顶的运气,连上天都不站在她这一边。
她不会回刘家,因为她不可能把危险带给娘和刘姑姑。可她又没有能躲藏的容身之处了。等待着她的还能有什么?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死吗?
四周黑茫茫的,除了那个一点点逼近的杀手,连个活人都不见,更别说有谁能帮她了。
钟紫整个人也正如那天边笼罩着的乌云一样,终将被黑暗吞噬,便在她如此绝望的时候却见到了一抹曙光——中丞府。
恰是在这时候,一顶轿子到了府门前。侍卫打着伞,从轿子里出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来罗织。
钟紫心口砰砰直跳,她清楚那是她唯一的生机,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般,用尽全身力气地奔上去,临到跟前就失力地跌倒了。
钟紫来罗织!救我。你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我不想死啊。
仿佛,她的生死在这一刻就掌握在来罗织一念之间。
不同于她在张相面前,怎么的也要拿出一副体面的样子,绝不谄媚屈膝,这时候她就好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在暴雨中东躲西藏之下,寻找一个庇护之所。
“轰隆——”
隔着暴雨铺就的水帘,钟紫逐渐洗尽铅华的面容落入来罗织眼中像是将要零落的花朵般,连她眸子里的光也因为重重的水雾,像是琉璃珠被打碎了,碎成了一块块碎片,惹人怜惜。
猛地见了她这一副样子,来罗织的心不自觉便揪了起来,这一幕同她临死时的模样,莫名交叠起来。
除了心疼还有一种无以言喻的震荡,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可令小儿止啼的恶人,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早点死的恶人……便是他这样一个人,竟然可以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起到不可易变,乃至于左右生死的作用力。
她需要他。
或者从另一个方面说是他需要她。来罗织一个飞快地把钟紫扶了起来,紧紧地拢进怀里。
来罗织阿紫,不要怕,我保护你。
男子的气息同他的体温一起从来罗织身上传递到钟紫被雨水打湿得冰冷的肌肤上,以热乎乎的温度覆盖过她身上刺骨的寒意。
钟紫在那一瞬愕然像是被雷击了般,瞳孔轻微放大,甚至她脸上的神情凝固了,露出几分如同不知事的孩童一样的天真迷惘。
她似乎在贪恋着什么,这种的贪恋,未必是出于她的意识主动,而是身体本能,像是一个人在身体颤抖发冷的时候本能地靠近有着热源的火堆烤火,来让自己求生一样。
这样的温暖对她来说太过于陌生新奇,或者说是从前未曾涉猎的……
她可以拥有吗?
好像有什么利刃在钟紫身后远方一挥,当即溅起了血光。
扑通一声,杀手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