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马

破庙外，夜雨已歇，只剩檐角残水“嗒嗒”滴落。半塌的佛像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一位欲言又止的老僧。火堆新添了枯枝，爆出一串火星，映得三人面颊发红。

雷梦杀背着手，在火堆前来回踱步，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杆焦躁的旗。末了他停住，居高临下睨着三人，嘴角抽了抽：“所以——”他拖长尾音，目光锁定百里东君，“你就是脑子犯浑，偷了家里的地契，千里迢迢跑到柴桑来开酒肆？”

“哎！”百里东君差点把手里拨火的木棍扔了，急忙纠正，“准确地说，我是酿酒师！酿酒师懂吗？那种能把月光、桃花、还有春夜第一场雨封进坛子里的手艺人！”

雷梦杀以手扶额，翻了个白眼，又转向司空长风：“那你呢？无父无母，江湖浪人，恰好在他酒肆混吃混喝、打打杂、吹吹水，就留下来了？”

司空长风正用匕首削木签烤馒头，闻言尴尬一笑：“你要这么总结……也行，就是能不能稍微、委婉点？”他抬手在脖子前一划，做了个“留点面子”的手势。

雷梦杀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放软，目光落在云卿身上——火光里，少女侧脸还带着稚气，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他搓了搓脸，努力让语气像个慈祥老爹：“那你呢？小小年纪就跑江湖，万一还没长成就折了——”

云卿拨了拨火，火星溅起，映得她眸子又黑又亮：“嘁，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其他人更不够看。”

雷梦杀仿佛被戳破的气囊，抱着脑袋“咚”一声撞在破庙柱子上，发出一声哀嚎：“苍天啊！我费尽心机伪装身份，结果你们仨就是——路人？！”

火堆对面，三人动作一致地托腮，六只眼睛齐刷刷看着他：这就是传说中成年人的崩溃现场？

角落里，洛轩慢悠悠从广袖里掏出折叠小几、紫砂小壶、三只拇指大的白瓷杯，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包用荷叶片包着的茶叶。小几不过两尺见方，一展开却稳稳当当；小壶无炉无炭，倒入清水后竟自咕嘟咕嘟滚起来。

百里东君看得眼睛发直，手里半片烤馒头“啪嗒”掉进火里：“他他他……这些东西打哪儿冒出来的？”

云卿的目光瞬间锐利，像猫儿见了鱼。她凑过去，指尖轻点小几，声音带着少有的热切：“你有随身空间？”不等洛轩回答，她已自顾自规划，“等你死的时候可以给我吗？当然我知道你吃了很大亏，我可以拿东西给你做补偿——金银、功法、稀罕药材，或者……”她想了想，认真补一句，“只要你说的，我有的话都可以给。”

她实在太馋这种仙家器物了。穿梭数个世界，她见过的最好货色也只是低阶储物袋，空间小得可怜，用几次就裂缝。若能得一方真正的随身空间，以后行走江湖，坛坛罐罐、金锭银票、暗器药材，一股脑儿扔进去，再不必肩挑手提，做梦都能笑醒。

洛轩正用竹夹挑茶叶，闻言轻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仙家之物，我怎会有？”

嗓音温温淡淡，像春夜一缕风，却将云卿满腔期待吹得七零八落。她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一下，眸子里的光“噗”地熄了。

雷梦杀还在柱子上“咚咚咚”撞脑袋，一边撞一边碎碎念：“老七误我！老七误我！”洛轩抬手，一杯刚沏好的茶稳稳递到他面前：“师兄，再撞柱子要塌了，先喝杯茶降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