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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绵绵细雨。
酒吧里的客人寥寥无几。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雨滴滴入水坑的声音，酒吧里的爵士乐，酒杯与冰球碰撞的声音。
甜绘坐在吧台前的位置，呆呆盯着酒杯里的威士忌。
“猫，不在。”甜绘嘀咕道。
这时，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位红发男子走了进来。他脱下外套，坐在甜绘旁边的位置，点了一杯蒸馏酒。
“你一个人来这里喝酒吗？”男子问。
“嗯。织田先生也是一个人来的啊。”甜绘小声说。
“你还好吗？”
“安眠药被没收了。睡不着了。”甜绘淡淡地说。
“请不要再做傻事了。”织田喝了一口酒说，“不值得。”
“……”甜绘没有说话的只是在发呆。
“太宰他……”许久的沉默，织田说。
“他很好，一直在帮助首领策划战争的事情。”
“是吗。”织田放下手里的酒杯。“战争的事情，你也会参与吧？”
“我现在可是首领手里一枚有用的棋子，之后就是弃子的命运了。”甜绘用左手食指的关节轻轻碰了一下酒吧里的冰球，然后发出清脆的声音。
“甜绘，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首领他做事是知道轻重……”织田认真地说着，“所以，请打消自杀的念头，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意义。”
“……”甜绘沉默着。
“每个人都会等到救赎自己的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要感谢那位老师，让我知道怎么去做救人的一方……如果没有加入港黑的话，我说不定还是一个毛毛躁躁的无名小说家，每天与笔纸打交道，描绘人生百态，而不是用血腥的手去执行充满罪恶的任务，让他人变得不幸，对于自己以前伤害过的人，我一直心感抱歉，一直尝试弥补，但终究还是无力回天……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以别的形式出执行善，这也是自我赎罪的方式。”
“所以，这是织田先生开枪但不夺人性命的原因吗。”甜绘内心波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算是吧，只不过我好像不能再继续这样了。”织田说着有些低落，眼睛里依旧有高光。
“是因为战争么。”
“应该吧，只不过我的预感告诉我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是mimic的人么。”
“不管敌人是谁，我还是会尽力维护自己那卑微的底线。”织田握紧了酒杯。
“织田先生可真是一位好人呢。”甜绘苦笑着说，“太宰有您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太好了。”
“我并没有这么好……”
“没有的事！在我看来，织田先生就是神明的存在，帮助着身边的人。您是……太宰的救赎啊。”
“我……是么。”织田淡淡一笑。“这个评价可真高啊，我可接受不起啊。”
“这样吗。”甜绘低着头。
“和甜绘聊天可真是放松啊。”
“咦，是嘛。”甜绘有点害羞。
“太宰遇到你，可真是幸运啊。你也是他的救赎啊。”
“我么。”甜绘显得有些阴沉。“但愿吧。”
“……”
酒吧又恢复了安静。不知过了多久，织田喝完酒杯里的酒。
“甜绘，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早点回去吧，虽然这里是港黑的管辖区，由于现在紧张的形式，这里晚上不安全——”织田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织田先生，我可以看看您的未来吗？”甜绘叫住织田。
“我的未来？”织田有点迷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甜绘伸出右手，轻轻触碰织田的前额。
甜绘内心忐忑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听过太宰说过甜绘有这种神奇的能力，但还是有些好奇，好奇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织田想，未来的自己可以成功离开这里，做一位平凡的小说家吗？我的未来……会很好吗？
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甜绘想，难道说……没，有，未，来……怎么可能！我好像看到了，那是——爆炸，怒吼，暴雨，对抗，枪战……
一个个片段从甜绘的眼前略过。
是mimic！首领纪德……为什么……为什么啊……织田先生明明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为什么会是那种结局……为什么？
最后——甜绘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织田，还有……来迟的太宰。
“……做救人的一方……”这是织田危在旦夕时说的一句话。
片段没有了，未来是黑色的——也就是说——没有未来。
甜绘虽然闭着眼睛，但眼泪还是没能止住，流了出来。
“甜绘？”织田小声喊着甜绘的名字。
“啊。”甜绘睁开眼睛，看到了织田迷惑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什么。”甜绘连忙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织田先生的未来很好啊，很好。”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样啊。”织田没有追问。
“一切都会变好的。”甜绘小声说。
“嗯，会变好的。”织田站起来。“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甜绘抬头看织田走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甜绘忍住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一个人缩在一团，脑子里是刚刚看到的片段，还有母亲的警告。
“为什么……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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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绘。”锦把甜绘叫到自己旁边，甜奈正躺在她的怀里熟睡着。
“妈妈，有事吗？”甜绘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小甜绘，你知道么，你和妹妹都拥有可以看到他人过去和未来的能力。”
“咦？这是异能嘛？”
“并不算是哦。这是神明赐给我们的能力。”锦认真地说。
“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能力的。”年幼的甜绘说。
“小甜绘，你要记住，不可以改变他人的未来。”锦一脸严肃。“不管他人的未来好坏与否，都是上天策划好的剧本。姬妾与你都是普通人，不管怎么努力改变，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姬妾与你都是他人未来的见证者，也是忍受他人悲痛的旁观者。你只要尽力去做自己的事就好。每个人的命运从刚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法改变，知道吗？”锦揉了揉甜绘的脑袋。
“……小甜绘，你知道吗。每个灵魂再生的时候，都会预览那个即将出生的人一生的剧本，那是神明写好的有喜有悲的剧情。每个灵魂都有换剧本的权利，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每个剧本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件值得去做的剧情，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份剧本，然后再生。只不过在出生的前一刻，神明会清除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自己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记录着那段以被清除的剧情。直到死的那一刻，交上和神明所写创造的一样的剧本，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迎接下一次再生。”
甜绘一脸茫然，一知半解地听着锦讲的话。
“那——甜绘的剧本会是甜绘喜欢的剧情嘛？”甜绘问。
“当然，但是小甜绘不可以偷看自己的未来哦，可不要辜负神明给你能力的苦心了。”
“我记住了，妈妈。”甜绘笑着说。
“小甜绘要好好记住了哟，不可以改变他人的未来，不可以偷看自己的未来。”锦说着略显有点悲伤，她看着窗外的黑夜。“因为——姬妾违禁了，所以神明给了姬妾一个惩罚，让姬妾永远失去了他。”她小声说，一滴眼泪滴了下来，滴在了甜绘的手背上。
“妈妈不哭。”甜绘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着锦的背。
“嗯，不哭。”锦擦了擦眼泪。“姬妾还有小甜绘和小甜奈啊。”
“嗯。”甜绘靠近锦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抓着锦的睡袍。“甜绘是不会离开妈妈的，甜奈也是。”
“嗯，你们……是姬妾活下去的希望啊。”
●●●
“但是……”甜绘回忆起这些，自语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不可以改变他人的未来么，为什么啊……”
这时，三花猫跳到甜绘旁边的座位上。
“喵。”
“猫？你来了。”甜绘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猫的脑袋。
“咦。”甜绘看到了“猫”的过去。“难道……您是……那位老师？”
酒吧里已经没有顾客，老板在后厨整理酒杯。
现在，这里只有甜绘和猫。
“没错，吾就是那位老师。”猫说完便跳下座位。在它落地的那一刻，一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老者出现在甜绘面前。
“吾是夏目漱石，您就是甜绘小姐吧？”他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浅田甜绘。”甜绘连忙鞠了一躬说。
“吾听说过。您是锦的女儿吧？”
“是。”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未来一定是一个大人物啊。”夏目吸了一口烟说。
“夏目先生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而已。”甜绘哽咽着说。
“不要低估自己的未来，如果期望它的话，它就会变得光彩夺目，最终会成为自己如愿的未来。”
“我记住了。”甜绘好奇地问，“……请问，夏目老师的异能是——”
“吾的异能『吾是猫』，是可以随时把身体变成猫的形态的异能。”
“好厉害的异能！”
“甜绘小姐的异能可比吾厉害多了，不是么。”
“我的异能是首领赐予的……我没有异能。”甜绘低着头说。
“那是因为你的异能还没有觉醒。其实，你的异能可以帮助到整个城市的人。”
“咦？”甜绘一脸疑惑地看着夏目。
“这一天对你来说可望不可即，只有无尽的等待才可以换来希望的光芒。”
“嗯……”
“……织田君也是吾的一位学生，只不过他的梦快想要破灭了。”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吗？”甜绘立马问。“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不要试图改变他人的命运。”夏目严肃地说。
“为什么？”甜绘紧接着问。
“我们每个人都在演绎着剧本里的内容，如果中间某一个剧情发生了改变，那就会引发连锁效应。结果可想而知，不幸的人会变得有幸，有幸的人会变得不幸，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公的……上天是不允许这些事情发生的，如果违反了上天的旨意，那此人定会受到最严厉惩罚。”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但是……织田先生是好人啊。”甜绘小声说。
“你已经尽力了，别的事情是上天安排的。我们只不过是他人剧本里的过客，主角消失了，我们仍然会在这个剧本里演绎自己的剧情，直到生命的终点。”
“但是……”
“他既然已经选择好了，就一定不会后悔。请尊重他的选择吧。”夏目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酒吧。
“他正在写小说的结尾，请不要打断他。”夏目停在酒吧门口说道。
“……”
“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有人失去吗……”甜绘陷入了沉思，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我不要……但是……真的不可以改变未来吗？为什么……既然拥有这种能看见他人的未来的能力，那为什么不能去救人呢？为什么……”
夏目走在街上，烟斗里的白烟混合在湿润的空气中。雨打湿了他的衣衫，他行走在雨夜里，无声地穿过人群。
那个画面，让他想起了和甜绘有着相似遭遇的女人——她正是甜绘的母亲——锦。
回忆 7年前
——那里是锦加入港黑的第6年。
这里有一座被绿葱葱地灌木围成的墓园，这里熙熙攘攘竖着几块墓碑。
这里有一座坟墓，墓的旁边紧挨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地面倒映着绿色的树荫。
一位年轻女子靠在一块墓碑前，她将头紧紧抵着墓碑，一只手深情地抚摸着墓碑上刻的名字。她低着头，像是低声对着墓主人说话。刘海挡住了她的侧脸。
这时，一位风流倜傥的老者，拄着拐杖，漫步到她旁边。
“您，还好么？”老者向她伸出一只手。
“夏目老师……”锦睁开红肿的眼睛，缓慢抬起头，眼睛无神看着夏目。她苍白的脸庞印着两道显眼的泪痕。
夏目点了点头。锦轻轻把手搭在夏目的手上，冰冷的手指在触碰到温柔地手掌的那一刻有了人的质感。
锦站了起来，但还是需要依赖夏目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夏目说。
“原来……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啊。”锦低着头说。
“你还是不打算放不下吗？”
“怎么会放下呢……”锦小声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了。“姬妾不甘心啊……为什么啊……”
“已经无法挽回了，你现在必须放下了。”
“但是……但是姬妾明明已经那么的努力了，已经预判了所有的可能，但是结果……结果却……”锦看着自己受伤颤抖的手，哽咽地说着，“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能……保护好他啊……”
“你违背了神的规定，神自然不会帮助于你。”
“不可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神都是骗人的！”她声嘶力竭地说。
“吾相信神的存在，而你的结局恰恰可以证明这点。”
“姬妾只是想拯救未来将要死去的丈夫，姬妾做错了什么？！”
“你看了自己的未来，并且尝试去改变了他人的未来。这些，神是不允许的。”
“但是，如果姬妾不这么做的话，他会死啊！”锦大哭着喊，“姬妾不想失去他啊！”
“锦……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公，做无谓的挣扎，不如用行动去为已逝的人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夏目厉声说。
“有意义的事情？”锦止住了眼泪。
夏目安静地看着锦。他温柔的目光里闪烁着光。
“……首领。”锦沉默了许久，开口道。
“明智的方法才能彻底解决问题。”夏目顿了一下。“锦，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关于『那件事』——”
“……姬妾受教了。”锦擦干了泪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及——这座城市。对吧……”
锦看到不远处攒动的人影。夏目早已化身成为三色猫，窜进了附近的草丛。
“小锦，你还好吧？”
森快步走了过来。他的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甜绘。
“没想到你真的待在这里啊。”森说着扫了一眼锦身后的墓碑。
“姬妾没事……”锦吸了吸鼻子。“你怎么把小甜绘带来了？”锦用刚回温的手指擦了擦甜绘脸蛋上的泪水。
“小甜绘一直哭着要找你，我怎么哄都没有用，索性就把她带了过来，结果在路上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森叙述着。
甜绘在森的怀里睡着了，她那幼嫩的小手紧紧抓着森的衬衫。她的脸上还有深深的泪痕，睫毛湿湿的。
锦接过甜绘，她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战场的事——结束了？”
“嗯。”
“赢了？”
“对。”
“有什么事吗？”锦温和地说。
“首领找你，好像是上次有关『药』的事。”森自己加了一句。“不过——肯定还有对你的褒奖。”
“姬妾知道了。但是这次战争的胜利又不是姬妾一人的功劳。如果没有小林天衣无缝的计划，估计以港黑现在的情况，局势很难翻盘哦。不过这正好，通过这次你与姬妾的合作，你在港黑的职位肯定不止升了一级吧？”
“就算是升职，上限也就是个特级军医而已。医生可是我的本业。”
锦回头看了看，发现夏目已经离开了。她转念一想对森说，“小林，你想做首领么？”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啊？”森看上去有点惊讶。
“姬妾觉得你很适合做首领。”锦没有理会森的话。“你想杀掉首领么？你和他的私人恩怨可不少呢。”
“我只是首领手底下的一个小小的军医，做首领这么光荣的事情，如果在做梦的时候，我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姬妾会帮你计划好的，未来的首领先生。”锦恶笑着说，“但是目前来看，你还需要一位见证者。”
“见证者？”森饶有兴趣地听着锦的话。
锦抽出一只手，触碰到森的前额。
“又来啊，你到底是多好奇我的未来啊？还是说，我的未来非常的可怕呢？”
“你现在要回一趟诊所，对吧。”
“没错。”
“那附近有一处贫民窟，你是知道的吧。三年后，你会遇到一个孩子，他会成为你成为首领的见证人。他会帮助你当上首领的。”锦拍了拍手，旁边的武装人员聚集过来。“姬妾的部队人员都死光了，你的人暂时就交给姬妾吧。没问题吧，小林？”
“当然，请便。”森让出位置。
“……小林，贫民窟的生活怎么样？”
“嗯？”
“没什么，你就当作姬妾什么都没说吧。”
森看着锦离去，心里有些好奇，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太宰君。”锦回头看着他说，“只不过他现在的异能还没有觉醒，这段时间还需要小林耐心等待。小林或许在那之后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当父亲的感受……这绝对是以蚓投鱼。”
“我知道了。”森走向和锦反方向的路。“当首领啊，听上去好像也不错嘛。”他自语道。
“喵。”一只三色猫静静地跟着森的后面。
“这一切——老师您也有参与吧？”
“……哦？连老师也开始期待么？”森回头看了看猫。“我也一样。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呢？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得来不易的机会，会让所有的动物去做原来不喜欢做的事。”——夏目漱石《我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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