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月色晦暗,黑暗中一切都看不太真切。
可好在今夜是庆功宴,城中早早地点起了一簇簇篝火,空气中弥漫着酒肉交织的香味,撩拨着人的食欲。
安安刚到便看见伊瞳正抱着个酒坛子和烤好的羊肉四处溜达,好像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诶安安你来啦,将军在那呢,去找她吧!"伊瞳用手里的羊肉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只见千韩和淑馨端坐在一旁,姿态端正,不失优雅,似乎在交谈,跟周围坐姿随意,高谈阔论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安安点了点头,告别伊瞳后快步走向那边。
"你来了。"
千韩温和地说道,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来。
安安也不拘束,学着那些士兵的样子一屁股大大咧咧地坐到地上,也不心疼自己那刚换的衣服。
一旁的淑馨忍不住一笑,调侃道:"安安莫不是跟伊瞳学坏了?怎地也似她那般大方?"
"她以前就野得很,跟个小孩似的。"千韩莞尔,轻轻将女孩鬓角微乱的发丝拉至耳后。
"我才不是小孩。"
安安翻了翻白眼,却一点不抵触千韩的亲昵,见旁边有一坛开了的酒,于是抱起来打算给自己斟上一杯。
举到一半的酒坛突然被一只白若霜雪的玉手拦住。
"这你可喝不得,喝完怕是又要平白无故占人家清白了。"
安安一听占人清白,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咬着牙反驳道:"你…你瞎说!我什么时候占过你清白!"
千韩顿了顿,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右手的虎口位置,当初的牙印早已消散,可她依旧叹道: "是了,原来那日你将我一个人丢在了那山谷之中,我是被那突然窜出来的小野猫咬的,真是可悲。"
"你!"
安安哑口无言,知晓自己没理,只好放弃争执,带着一丝央求:"我就喝一口行吧,一口又不可能醉…"
千韩挑眉,静静地看着女孩,也不答话,一旁的淑馨见状,连忙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米酒,是专门给那些男人准备的烈酒,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喝了今晚可有你好受的。"
其实原本听到占人清白时安安就已经没了喝下去的心思,只是觉得就这么放弃有失颜面,现在淑馨给了个台阶下,她自然要接,放下酒坛假装勉为其难地叹道: "好吧,这酒不喝也罢。"
"嗯,乖。"
耳边轻飘飘地传来这么一句,顿时让安安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
"嗯?什么!将军你刚刚说了句什么?!"
身后乍的传来句惊呼,让三人都吓得身子一颤,闻声望去,却是抱着空酒坛子,满脸红润的伊瞳。
"我没听错吧,将军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句…"
"住嘴,就你耳朵灵。"淑馨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让伊瞳继续说下去。
"哦~我懂了。"
伊瞳一脸"什么我都知道了"的表情坐到淑馨旁,搞得安安原本脸颊的一点微红顿时扩散开来。
她心虚地抬眸望了眼千韩,不清不楚地瞥见对方的腮上貌似也有一抹红色晕染开来。
一旁的淑馨捡起伊瞳扔下的酒坛望了眼,立刻皱眉质问道:"你把这坛米酒全喝了?"
"哎呀没有没有,我好歹也给别人倒了点去,也就喝了一半,一半而已。"伊瞳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却被人一把揽入怀里,本就有些燥热的身体此刻更加难耐。
"哎呀淑馨,我热我热!"
"你给我少喝点,你知不知道你天癸要到了?"
"哎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我不喝了……"
反复认错后,淑馨终于肯放手,脱困的伊瞳立刻支起身吐舌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还不忘怒斥天道的不公,为何只有女子才会来天癸,而男子却没有。
三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于是集体选择了漠视。
“千大将军。"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一位看起来六十来岁,两鬓已经斑白的老头正抱着一只精致的酒坛站在跟前呼唤,身后怯怯地躲着一位八九来岁的小女孩,女孩的眼睛很大,可却深深陷进了眼眶中,一看就知道经常挨饿。
"您……有何贵干?”千韩连忙起身扶住老头。
安安发现,即使是在地位高贵的情况下,千韩依旧是以晚辈自称。
而这老头虽早已听说千娘子平易近人,却没想到如此亲近,顿时受宠若惊,激动得身子有些颤抖:“千大将军久仰大名,您虽不记得我父女二人,可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永远不敢忘,今日特来赠酒一坛,我先敬您一杯了。”
女孩乖巧地拿出一只满是裂缝的陶杯,倒满酒后递给了自己的爷爷。
千韩也不好回绝,接过淑馨递来的酒杯斟满后回敬,还不忘将自己的酒杯端低一寸:“职责所在,谈不上恩情。”
一旁的伊瞳见女孩巴巴地盯着篝火旁香味四溢的烤肉,还时不时吞着口水,便立刻撕下一块羊腿递给女孩问道:“嗯?要吃肉吗?”
女孩目光希冀,却不敢接,眼睁睁地看着老头。
淑馨也在一旁劝道:“拿去吧,这宴席本就是给战士们和城中百姓开的,您老也可以找位置坐下,一起共度良宵。”
“多谢将军好意,”老头浅浅鞠躬,女孩接过羊腿,并没有立刻开吃,而是如她父亲一样鞠了一躬怯怯说道:“谢谢姐姐...”
“真懂礼貌!”伊瞳越发喜欢这小孩,笑着揉了揉那圆圆的脑袋,只是手感并不好,女孩已经瘦的骨肉分明了。
“那这坛酒还望将军海纳,虽比不上那宫廷美酒,却是我精心酿出来的果酒,不烈,还很甜。”
千韩点点头,知道推辞不过,便接过了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篝火旁的地上。
“哎这女孩叫什么名字呀?”
“瞳瞳...”女孩自己回答道。
“瞳瞳?伊瞳的瞳吗?这么巧?”安安笑着说道。
听闻此话后老头立刻颤颤巍巍地要下跪:“恕我愚昧,不知犯了您的讳......”
话未说完,众人赶忙制止,伊瞳更是着急地解释道:“哎不必不必,天下姓名多了,重名很正常,您也不用太多虑,我们这里不讲究这么多的,尽管玩就好了。”
老头这才作罢。
扶稳老头的淑馨又转头看向伊瞳,笑着调侃道:“瞳瞳这个名字还挺可爱,不如以后也这么叫你得了。”
“那以后我可就叫你馨馨了。”
淑馨无奈耸肩,并不排斥这个名字。
“姐姐你吃......”
刚才的女孩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羊腿发着愣,估计口水都咽了几轮,可现在却依旧想着要把第一口留给伊瞳。
伊瞳揉了揉她的头,满脸笑意:“你吃吧,姐姐已经吃过了。”
即使得到这样的回答,女孩依旧没有下口,问了其余三人后,竟又要把羊腿递给自己的父亲,连千韩都不禁夸奖道:“好懂事的孩子,想必她父母也很善良吧。”
听到此话的老头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倒看着瞳瞳叹气道:“孩子她爹娘,前几年就死了,如今只剩下我爷孙俩相依为命,可我年事已高,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女孩立刻抱住了老头,低声嚷嚷着“要永远和爷爷在一起”。
众人皆起怜悯之心,却不知如何安慰。
“若有一日,我魂归黄土,而瞳瞳年龄尚小,还请将军再发慈悲,收留了她。”
伊瞳一听,有些急了:“你这是什么话,不会…”
“好。”
她话未说完,千韩便一口应了下来。
三人呆滞地看着千韩。
“若真有那一日,我会照顾她的。”
千韩看向女孩,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边荒百姓的生活。
性命永远悬在别人刀尖,今日守住此地,他们便得以活命,可若是守不住,那便是死。
她给不了永远守住彭平的承诺,也不敢作此誓言,唯有这样的承诺,才能给得了老头真正的安心。
老头闪着泪花,立刻行了个大礼:“多谢将军,若孩子父母在天有灵,定会护佑将军。”
怀里的女孩依旧哭闹着,似乎并不想接受这等事实。
老头心事了却,告别以后便牵着女孩离开了此地。
目送着爷孙俩的离开,安安不禁叹了口气:“要是永远没有战乱就好了......”
“我记得我们出征前,皇城曾有一算命先生有言,当连年硝烟,百姓涂炭时,会有神明降世,平定战乱。”
“你还信这些?”安安疑惑地看了看淑馨。
淑馨笑了笑,歪头看向千韩说道:“不信呀,但我相信将军虽不是神明,却依旧能平定战乱。”
千韩摇头失笑:“你要这么给我带帽子的话,那我可就要把神医的帽子扣你头上了。”
就在此时,喧闹的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道委婉悦耳的琴声传出。
闻声望去,筱月盘坐于众多篝火围成的中心,一双素手轻灵,在琴弦上抚动,如行云流水,似仙雾撩动,即使身着武袍,也给人一种出尘之感。
叮叮咚咚的乐声传出,如清泉汩汩而流,似月华流转而下,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在这喧闹的岁月,在这如火的日子,一曲素淡朦胧的琴声拂过每个人的心弦,纵使是那常年厮杀疆场的战士,或是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此刻都被这琴声打动,静静聆听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一曲终了,焰火飞舞,却不似之前那般张狂。
“啪啪啪啪…”
身旁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只见千韩独自拍手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筱月嘴角带笑,以眼神回应,优雅中带着灵动,让人如沐春风。
顿时,周遭纷纷鼓掌赞叹,甚至有一汉子举起酒杯乐呵呵地说道:“筱副将还真是才华横溢呀,俺一个大粗人居然都听到津津有味,这要换个懂乐器的来,岂不得当场膜拜膜拜!”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举杯对饮,赞不绝口,而那筱月也不怯场,脸上挂着笑,不慌不忙地应承着,不失礼节,却又难让人更近一步。
可要应承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一一回应,确实太过麻烦,于是筱月再次斟满酒,说道:“今日庆功宴席,恰逢龙抬头之佳节,如此热闹,不如再让我们将军献上一段剑舞,我筱某愿以妙曲相和,给大家助助兴,如何?”
说完,她举杯看向千韩,未等千韩答复便先一饮而尽,颇有赶鸭子上架之意。
此时周围的士兵和一些百姓也跟着起哄。
千韩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可如今被这么多人推搡,也不好拒绝,只能笑着拱手道:“舞剑倒不难,只是此时又何来剑?而且你刚刚的曲子如此空灵,怕是与我剑法不通,难以成调吧?”
筱月轻声一笑,从琴下取出一把长剑丢了过去:“这有何难,我既然敢出此言,自有与你相搭的曲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千韩接过剑,伴着众人的喝彩缓缓走到中心,只听得“嗖”的一声,剑刃出鞘,全场肃静。
两人对视一眼。
“铿!”
随着微风乍起,焰火轻扬,琴声响,剑舞来,似游龙夺明珠,又如秋风扫落叶。
一人执剑而舞,一人抚琴以和之。
舞剑者,身姿翩若惊鸿,剑光宛若流星,每一挥,每一斩似乎都蕴含天地之威,剑影交织间,似有龙吟虎啸之声,与熊熊烈焰共舞,更添几分狂放不羁。
抚琴者,指法急促,弦音激越,与剑舞之节奏相和,琴声如铁马冰河,奔腾不息,激昂而壮烈。
周遭之人无一不震撼,无一不赞叹。
“真是绝啊,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这番奇景!”
“将军的剑法果真了得,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我们大老爷们居然敌不过这两位女子,真是羞愧。”
“千将军和筱副将可谓是伯牙子期啊,知音知己。”
“……”
安安沉默着看着场上舞剑之人,第一次觉得她那般遥不可及,那般难以接近。
自己跟千韩站一起,宛若粒尘见星海。
是了,若不是一场意外的相遇,她恐怕连所谓的千娘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她拿起旁边的酒坛,也不用酒杯,抱起便猛灌一口,火辣辣的痛感刺激味蕾,让她呛了好一阵。
“安安!你真是,千韩刚走你就偷偷喝酒,要被她知道,可又要生气了!”
淑馨皱眉轻轻拍着安安的背,替她疏气,这一口动作太快,连她都没反应过来。
安安并未搭理,只是看着场上的两人,自己都觉得合适,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也不知为何。
“伯牙子期吗?确实挺像…”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舌尖的灼烧感渐渐化作缕缕涩味,涩得从喉头一直渗到她最细的头发丝里,丝丝分明。
“铿!”
一道有力的琴音奏出,筱月淡淡看了眼千韩,像是在暗示什么。
接着刚刚如同九天凤凰展翅欲飞的琴音忽然低回婉转,似溪水潺潺,如泣如诉。
千韩继续舞着剑,只是这剑势却越加凌厉,破空之声几乎要盖过那琴音。
身后的筱月微不可闻地蹙眉,随后立刻弹出一道有力的琴音,让琴声变得更加激昂起来。
众人一点没看出任何不妥,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跟着被牵扯进去,随之起伏,随之跃动,更有胆小者对这强势的气场感到一阵心悸。
地上的剑鞘被千韩无意间挑飞,筱月见状也立刻调整琴音,剑刃归鞘之时,琴音也刚好结束。
全场再次轰鸣,喝彩不断。
千韩向众人拱手行礼,随后将剑递给筱月。
筱月接过剑,漫不经心地一笑:“好生凌厉的剑法,只是这杀气未免也太重了。"
"战场上我若留情,那死的不就是自己了。"
"也是。"
筱月轻轻一笑,将长剑收回于琴底。
千韩径直走向安安,却见这人正抱着那坛果酒发愣,面色潮红。
"她喝酒了?"
"刚刚趁我们不注意,灌了一口…"伊瞳答道。
"不是答应我不喝酒的吗?"千韩又转头看向安安。
"你别管!"女孩的反应有些过激,夸张地护住怀里的酒坛,"你我只是朋友罢了,不要管得太宽,以免过界!"
不止是千韩怔住,连一旁的伊瞳都忍不住戳了戳安安的手背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喝傻了吧?"
安安不说话,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有那双酒红的大眼睛眨呀眨,好像在思考什么。
千韩并不气,坐到她身旁笑着问道:"是了,你我只是朋友,干嘛躲得这般嫌弃?我还以为是来讨债的主呢。
发愣的女孩被一句点醒,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扭扭捏捏地说道:"那…那好吧…是我不对,给你就是。"
女孩不舍地将酒坛递去,可千韩并没有接,反倒伸手揉着女孩的脑袋,眼底的笑意更浓。
"我可没说我要这酒坛子,况且它本就是人家送我的,没有我的允许擅自喝了它,该你给我赔不是才对。"
"那…那你想怎样…"
女孩咬着牙,贝齿晶莹,双眼不断转动,倒像是千韩委屈了她似的。
一旁的两人看得全然呆住,头一次见到将军这般会撩,连淑馨作为一个旁观都看得脸色微红。
就在伊瞳已经开始预测自家将军是如何将安安一步一步骗入自己帅帐,然后"共度良宵"时,千韩的回答却让她猝不及防。
"那不如…你说一件你以前在山里遇到过最好玩的事,让大伙乐乐。"
伊瞳一听,担心安安又犯病,正要阻止,女孩却先一步喊道:"记不清了!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爹爹,我,还有你!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要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木头人了!呜呜…"
说完立刻抱着酒坛哭了起来,似是胡闹,又似撒娇,可唯有伊瞳,她所说皆是实话。
伊瞳有些不忍,轻声安慰道:"安安,淑馨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到时候你什么都能想起来的…"
一旁的淑馨皱了皱眉,看向伊瞳:"记不清?这是为何?"
"今日我俩去林中闲逛时,我曾问她是如何与将军相识,当时她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反倒头疼无比,差点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千韩担忧地看向淑馨,而淑馨也眉头紧锁,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想必是一直拖延下去的影响,得早点决断才是。"
千韩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随后温柔地拉过安安的手,湛蓝的双眸好看得让人心安,女孩竟一时止住了哭泣。
"安安不哭,明日一早,我就带你驱走那鬼,让你什么都想起来。"
"当…当真?"
"不骗你。"
"那…那这酒…我…我怎么赔你…"女孩失落地看着怀里的酒坛,声音含糊软糯。
千韩有些哭笑不得,都搞不明白女孩究竟是因为记不清事才哭还是因为赔不了这酒才如此。
她用力点了点女孩的额头,咬牙低声笑道:"傻瓜。"
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未听清,安安一脸茫然地看着千韩,两只大眼睛眨个不停。"
“伊瞳你带她回帅帐歇歇吧,我还要在这陪陪其他战士。"
“是,将军。"
伊瞳正要扶安安起来,却被女孩机灵地躲过,从掏出一块紫色吊坠扔给千韩:“这个,还你。”
说完便放下怀里的酒坛摇摇晃晃地朝着帅帐走去,背影有些落寞。
手里的吊坠在火光映射下光华更甚,千韩垂眸,默默地看着这复归之物,神色冷淡。
伊瞳有些无措,不知是去跟着安安,还是留在此处。
徘徊之际,千韩发话,语气却很冰:“去看着她吧,说不定连帐篷都不记得在哪。”
待两人走远后,淑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总觉得千韩决定得有些草率,明天就要行动。
千韩淡淡点头,看向夜空,今夜很黑,连月亮都只见半分。
"这件事我决定不了,这本就是她应该知道的,忘记过去,并不代表告别过去,无论她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但那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这么说……你当真打算告诉她一切吗?"淑馨暗暗吃惊,言语间流露出几分忧虑。然而当她迎上将军那宛如静水般深邃平静的眼神时,便已知晓她的心意,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递给了她:"这是安神丸,待她陷入昏迷之时,让她含在口中慢慢化开,这样她也会好受些。”
千韩接过木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粒棕色的丹药,她小心收好,说道:"谢谢。"
淑馨一笑,摇了摇手:"将军于我和伊瞳都有提携之恩,不必如此。"
"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着。"
"那是,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挺对,人的记忆啊,一旦产生,就会变成永恒的存在。也许偶尔你会忘却,但它并不会就这样消亡,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等待,再一次被唤起。"
千韩不语,抬眸看着这漆黑的天幕,想起来曾经屋檐赏月的那夜。
这一夜,太过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