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时间多少有些来不及。”花亦雨拍了拍衣摆处沾上的尘土,向陈海道谢。
“这是哪儿的话,我只不过是帮你拖延了些时间,那些要事可都是你一个人做好的,再说了,我还要谢你们愿意信我。”陈海虽说已是而立之年,但他从十多岁时就跟着祁云上阵杀敌,这些年来祁云也很照顾他,对他有恩。
如今祁云的女儿还愿意信他,用他。他也就愿誓死追随祁家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叔,我和阿墨自然都是信您的,记得以前祁伯父总是向我们提起您,说您可是他最得力的帮手!”花亦雨拿起桌上的酒递给他,“无论如何,此事若没有您,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言罢,她拿起另一壶酒倒了一杯,双手举起酒杯,道:“多谢陈叔!这杯酒我敬您!”
陈海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心中不由感叹,豪爽的笑了起来,举起酒杯碰了上去,“好!”
一向热闹的安顺府自从前些天府中主人的重要之物被盗后,府中上下就此是变得惶恐不安,但又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被自家老爷折磨致死。
说起自家老爷,府中许多奴仆都对他现居的官职有所置疑,凭他们看来这老爷不仅沉迷酒色,还懒惰成性。所以都觉得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多半是由祖上功绩换来的。
“父亲,您这几日怎么回事?都不让我出府了,我都快憋坏了!”一名身着海棠色衣衫的男子立于花铭身前。他身形偏瘦,一双浓眉置于桃花眼之上,眉眼间比一般男子多了份柔情,整个长相偏向于俊秀。
花铭向来对他这个儿子甚是宠爱,可如今到了这生死存亡之际,此子却还未半分察觉,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吃喝玩乐上面,哪里像个已满二十岁的成年男子。
“你就知道玩!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咱们父子俩还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还未可知。”花铭轻踹了他一脚,语气中满是怒气。
这是花止长这么大被父亲踹,看向父亲满是怒火的脸庞,他也丝毫不惧,又道:“这种事情不都是推给花亦雨解决的吗?踹我做甚!”
闻言花铭霎时眉头紧蹙,“那是以前!现在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家产,甚至比我还丰厚些,况且我手中已无威胁她的东西,她怎会接下这个烂摊子。”
半响,他再次看向花止。想着无论如何要留住他的性命,花铭将他手拉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开口:“儿子,待会儿要是花亦雨来了,你定要讨好她,让她想办法留你一命,记住,你必须要活着!”
花止闻言有些抗拒,让他给讨厌的人示弱讨好,心中定是不满的。他犹豫再三,正欲反驳。父亲严肃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这事你必须做到!”
花止听着这突如其来拔高音量的话语,吓的身形一颤,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好,好……”
“老爷,不好了!小姐带着官兵闯进来了。”管家慌忙跑进正厅,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花铭闻言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花亦雨带着二十左右官兵,来势汹汹的进来。进来后花亦雨并未过多言语,她先将手中令牌亮出,那是皇帝赐的,见此令牌如同见帝王。
花铭自然一眼认出,未有半分停滞,拉着身旁的花止跪了下来。花亦雨扫了他二人一眼,神情淡漠,道:“花亦雨奉圣上之命,彻查枢密使暗通敌国一事,如今已彻查清楚,证据齐全,此事属实,今捉拿枢密使入狱,静待判决!”花铭闻言浑身冒起了冷汗,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在此时无了生息……
话音刚落,花亦雨身后的官兵就去将人拷了起来,正欲出去将人压入牢车。就在正要经过花亦雨时,花铭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摆,出奇的向一直厌恶的女儿哀求起来,“女儿,我的好女儿!为父求你,保住你兄长一命,多帮衬帮衬他。”
花铭知道自己儿子没了他这个靠山,那就是任人宰割,若是花亦雨一时起了杀心,凭她的实力,让花止死得悄无声息的也并非难事。
花亦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无声笑了笑,缓缓蹲下身来,带着点笑意道:“我怎么记得枢密使说过自己此生只有一个好儿子,可从不曾听说还有一个女儿。”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花铭。只见他露出了鲜少的无措,唇间一张一合,却也不曾吐出半个字。“我今日所着衣衫可是最喜爱的一件,枢密使还是快些松开,莫脏了它。”花亦雨语气平淡,无半分起伏,随即便站起身来。
花铭自知多说无益,松开了她的衣摆,任由官兵将自己架住离去。此时就只剩下花亦雨和花止两人,从小备受宠爱的花止哪经历过这等事,早已被吓的瘫软在地。
在花亦雨靠近之时,他才猛然响起父亲交代的。他抓住来人的衣摆抬起头仰视,一改之前的惊恐,满脸讨好道:“妹妹,求你帮我,让我好好活着,好不好,我愿意将父亲的家产尽数交于你!”
花亦雨轻笑一声,“花止,现在知道害怕了,花铭那点家产我不需要,况且这件事花铭为首,说不定待会儿就该抄没家产了,你还是另谋生路吧。”她一脚将人踹开,转身离去,纵使身后之人如何哀求叫唤,她都置若罔闻。
花亦雨来到御书房外,还未开口,就被皇上身边的内侍拦了下来。“花小姐请留步,皇上此时正在小憩,不宜打扰,有什么事就请告知咱家吧。”
花亦雨闻言从腰间取下令牌,递了过去,“那就劳烦公公将这块令牌归还于皇上,还有彻查枢密使一事我已办妥,此事属实,人已经关入狱中了。”
他接过令牌,微微点头,道:“待皇上醒后,咱家便禀报给皇上,花小姐请回吧。”
花亦雨转身离去,待走至宫门口时,一名将士迎面跑了过来,只听他大声喊着:“捷报!捷报!……”因着他从营中马不停蹄的奔入永安城中,身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额角的汗顺着脸庞滑落,从而下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惹人注目。
眼瞧着将士从身旁跑过 ,兴中暗道:莫不是阿墨军营的吧,要真是,那她岂不是就快回来了!既然这捷报不能拦,那就只能等那将士出来再询问了。
花亦雨找了个阴凉地,死盯着宫门口,静待那人出来。
“皇上!千山营捷报。”
门外内侍声音响起,躺在小榻上的云上洵半睡半醒,下意识说了声“进”,待听清时,猛地从榻上坐起。
内侍匆匆赶来,将捷报呈上。云上洵修长的手指将漆印封口轻巧的撕开,在展开期间,是胜是败还未可知,直至内容在眼前铺开,他眸中的探究之意才渐渐淡了下去。
不待多时,他笑了起来,眉间尽是喜色,原本淡然的双眸在此时也愈发有了生机。“这祁墨果然是有将帅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顺利,真是……”他将手中纸张翻了个面,原本喜悦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下来。
内侍见他神情有所异样,关心道:“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云上洵坐了下来,刚才的神情一扫而空,眼眸中又添上了几分惋惜。他轻叹一声,“怎就遭受了此等无妄之灾,明明都胜了。”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去把沐英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内侍行礼道,随即离去。
“哎,翠儿,你说这皇兄是不是自我回宫以来就愈发偷懒了,几乎每天都让我帮他去批奏折,害我每天玩的时间都少了好多好多。”云冉坐于软轿中撇嘴不满的吐槽起来。
而名为翠儿的丫鬟正帮她剥着蜜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等了一会,云冉并未听见让自己满意的话语,却等来了剥好的香甜蜜橘。
看着她递来的蜜橘又看了看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云冉突然就没胃口了。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吃了,你把它吃了。”
末了,她将车旁小帘子掀开,瞧了瞧,已经是快到宫门了。一双好看的杏眼眨了眨,无意间她向宫门口望去,只一眼她便注意到了花亦雨,待软轿行至宫门旁,她连声叫停。
云冉下了软轿,不知她是不是热的,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淡粉色。“花亦雨,你怎么在这儿?”
花亦雨闻言才将注意力放在身后的云冉之上,在此之前她竟完全没注意有人往此处迎来。惊讶之下,她匆忙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见状云冉虚抚了一下,笑道:“今后只要没外人在,你就无需行礼。”
花亦雨顿了一下,“好,多谢公主殿下,我在宫门口是等一个送捷报的将士,我担心是阿墨营中的,所以等他出来,我好询问。”
云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噢……这样啊。”云冉知晓后既不上软轿回宫,也不多言,只是和花亦雨并排站着,像是要和她一起等似的。
片刻过后,所待将士这才缓步走来。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疲惫在此时顷刻涌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宫门口时,差点没被吓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在这里,他慌忙跪拜道:“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你是哪个营的?”云冉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是否与祁墨有关,有了祁墨的消息,她的挚友就不会日日担忧了。
“回公主殿下,是千山营的。”
两人一听,相视一笑。云冉又道:“那你们可是胜了?还有,你们祁将军可是不日便要归来了?”
“是胜了,但将军她牺牲了……”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不可置信。花亦雨反复咀嚼着“牺牲”二字,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视线渐渐被晕染,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嘴中呢喃,“……不会的,我不信,她明明每次都会逢凶化吉,她还说让我等她回来喝她的喜酒的……”
接下来她情绪变得更为激动起来,她俯下身,一把抓住那将士的衣襟,不顾形象哽咽的低吼道:“你说她死了,那你是亲眼见到?有没有检查尸身?你把事情经过分毫不差的告诉我!”
那将士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行弄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我,我们没找到将军尸身,只看到将军的甲胄和玉坠,当时我们已经胜了,正当我们要将降兵压入营中之时,不知何人从何方往将军那儿扔了包炸药,而将军浑身是血,身受重伤无力躲闪,这才……”
“那你们当时没搜查四周?你们明知她身受中伤,为何不先将她扶入营中!”要是……要是当时及时将人扶走,怎会被炸到。
“当时是搜查了,但没见着人。”说完他对着花亦雨乞求道:“是、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我也只是一个微末小兵,求求您放了我吧!”
花亦雨眸中怒气上涨,过了几息,她将人松开,“滚!”只是听着他描述当时情景,心中便无比难受,置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修剪过的圆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微微颤抖。
云冉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她双唇微张,眼中满是讶异,她没想到看起来温和的人也会有如此暴躁的一面,不过听到这样的消息,论谁也难免能控制住情绪吧。
云冉轻轻戳了戳花亦雨,轻声喊了声她的名字。花亦雨循声转过身,看到她脸上的讶异之色,想着刚刚自己许是吓到她了。敛了敛眸中怒气,使自己看起来温和了一些。
“我刚刚是不是吓到公主了,抱歉,是我失礼了。”
“啊……我没事,你……还好吗?”
“公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您也快些回宫吧。”说完艰难的向她挤出一抹笑来。随后便离去了。
这……我该怎么跟阿晚交代啊,皇兄不是说派人去保护了吗?这护了才怪!不行,我得找皇兄好好算账才行。“翠儿,我们回宫找皇兄算账!”
一旁的翠儿下意识疑惑道:“啊?……”
“啊什么啊,快走!”言罢就将人拉着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