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了三日,自打祁墨的遗物被送至萧府后,萧知晚就日日将玉坠攥在手心,反复轻抚,目光空洞的盯着。
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
正值夏暑,院中娇花朵朵被炙烤的失了水份,花瓣也开始有干瘪的迹象,不似三日前那般娇艳欲滴。
“夫人,您吩咐管家找的花匠们都来了。”亭廊内婢女的出声将李霜的思绪从萧知晚身上拉了回来。她迟了片刻,缓声道:“让他们进来,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照料。”
这院中的娇花皆是萧知晚亲手所种,她对此可是格外爱惜,就算是在得知祁墨噩耗后,她回到家中也只是半天便调整好了情绪,依旧悉心照料着这些花。
然而就在第二天她从莫远手中接过带血甲胄和贴身挂坠时,她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也未询问更多。若不是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和那宛若断了线的泪珠滴落,还真看不出她当时是何等心情。
随后不管身边人如何宽慰着她,她都没有反应,只是抱紧怀中之物,僵硬的转身,安静的离去。从那天开始,她日日闭门不出,餐食也未多用,短短三日本就纤瘦的身体变得更瘦弱了些。
李霜看着花匠们陆续进入侍弄花草,轻叹一声。视线落在萧知晚紧闭的房门上,“这件事对晚儿的打击太大了,这几日她吃的少,睡的也少,整日都无精打采,我真怕她哪日撑不住,好好的身子就这么垮掉了!”
说到最后,泪水不禁在眼眶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身旁的婢女颇有眼力见的将帕子递了过去,“夫人,或许请小姐的好友来府中与小姐聊聊,兴许小姐的心情会好些。”
李霜捏着帕子抬手轻拭眼泪,眸中尽是担忧,她转过身背对着,“也罢,就请来试试吧……”说完拖着沉重的步伐渐渐离去。
花亦雨在这三日来,暗中派人去灵国打探,却毫无收获,只摸清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所以她打算今日自己去打探。
她从立柜里取出几件劲装,和一些方便携带的药和暗器都收拾进包裹,随即拿起剑就要出房门。
“你一个人去吗?”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是从房中床榻上的佳人的喉嗓所传出。
花亦雨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床榻。一双桃花眼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尾泛着一丝潮红,是昨晚被自己欺负到哭的痕迹。
比起昨夜在榻上呜咽,花亦雨倒是觉得现在的她多了几分媚态,毕竟在情动之时,也未仔细观察这些,等听到她的低声哭泣时,也只是下意识温声哄她,却也并未停下。
昨夜两人闹得很晚,所以在结束后倒头就睡。以至于凌芷醒来身上除了那床薄被,未着寸缕,细嫩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皆一目了然。
花亦雨犹豫片刻,将东西放置一旁,走了过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宠溺,语气轻柔。“怎么不多睡会儿?”
凌芷未接话,语气幽幽道:“你还没回答我。”
花亦雨默了一瞬,“是,也不是。”话音刚落,就看见凌芷眉间轻拧。她接着又道:“也就是说,我确实是一个人去,但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那时就不是一个人了。”
凌芷闻言半阖双眸,像是在沉思。就在此时,几缕阳光趁二人不注意,从窗户缝进来‘偷偷’的落在她们身上,一半落在花亦雨左半边背上,另一半则落在凌芷的右侧脸上。
将脸部肌肤衬托的更加水润透亮,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嫩。
半晌,她才抬眸看向花亦雨,眼底有些湿润,“那你……要平安归来。”
花亦雨不舍的看着她,此刻的她在自己眼中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鹿,眼睛湿漉漉的,不禁惹人怜爱。
花亦雨突然感觉喉间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喉咙滚动。
有点想亲阿芷……
最终还是艰难的克制住了,温声回道:“好,我答应你。”凌芷闻言点了点头。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手心传来温热,又一次让她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嗯?”
“我想了想,还是要送送你。”
花亦雨正要出言制止,就已经见她坐了起来,只不过动作有些慢,随即拿起衣衫要穿时,一声很轻的闷哼声传出。
“怎么了!”花亦雨迅速半跪在床榻上查看,声音有些惊慌。
凌芷对她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还是有些羞涩,便出声制止,“别看了……”随即指着自己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就是这儿比较酸痛罢了。”
顺着她的手望去,花亦雨整个人一怔,耳根“唰”的一下红透了,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那,那要不,要不我帮你揉揉……?”
凌芷看着她轻笑一声,“不用了。”
言罢,不过多时,凌芷已将衣衫穿戴整齐。二人一同行至府门口,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不速之客。来人步履匆匆,身着皇上御赐的飞鱼服,布满风霜的手中赫然握着一份圣旨。
花亦雨看着来人,眉头不禁轻拧。这不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吗?他来做什么?
“公公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虽不明详情,但也知道是皇上指派来的,先开口言说总归是好的。花亦雨脸上带着笑意迎了过去。
他闻言掂了掂手中圣旨,随即展开。凌芷和花亦雨见状跪下。
他清了清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千山营将军祁墨沙场殒命,朕深感痛心,然,却未见其遗身,若不寻回,祁爱卿岂能安息,朕闻城东花府花亦雨与她是至交,自此,特令花亦雨与蒯肆一同前去寻回遗身,钦此——”
这个蒯肆……八成是用来监视我的,皇上的心思可真是……
“民女接旨。”
“敢问公公,这蒯肆可是哪位大人?”花亦雨说着从腰间取下一袋银子放入他手中。他手心一沉,不动声色的掂了掂,这才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笑。
“这蒯肆啊,并无官职,但却是皇上派人寻来的江湖高手,此次让他与你一起去,也是皇上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毕竟你可是祁将军的至交啊!”
言罢他笑了起来。他的话和笑声总是感到有着另一层的深意,这让花亦雨不得不对他们心生防备。
“哈哈,原是如此,那我何时与他会合,总要先见个面认识认识嘛!”花亦雨未显现半分狐疑,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皇上说了,明日辰时蒯肆会在花府门口等着你。”他默了片刻,看向花亦雨的双眸多了几分威慑,“花小姐好似很急啊?”
花亦雨闻言惊慌行礼,要是细细瞧去,还能看到她额角渗出来几颗豆大的汗珠, “没,公公误会了,民女定当谨遵圣命。”
“哈哈哈,好,是个聪明人!”言罢转身坐上软轿离去。
“公公慢走!”
倏地手心传来温热,葱白滑嫩的手指轻缓地滑进虎口,“阿雨。”
花亦雨闻声转过去,一张带着几分柔弱的脸庞就这样撞进她的眼底,直击心扉,使得她眼神又柔了几分,“我们进去说。”她收紧虎口,将人牵着进入府中。
“阿雨,我觉得那个蒯肆并不像那位公公说得那么简单。”
“没错,恐怕寻人是假,试探我是真。”花亦雨低眸,视线落在家仆刚送过来那壶热茶上,壶盖半阖,茶香从中飘荡而出,萦绕鼻尖,却又始终探不透最深处的那层茶香。
凌芷眉间轻拧,“那你可有应对方法?”
“暂时……还没有,要等我见到此人后才知如何应对。”默了片刻,“我要去趟萧府,有些事只有知晚知道。”
“我和你一起。”凌芷倏地凑近,手心覆在她腕处。
花亦雨轻笑,“走吧。”
二人刚走出府门,又见一名年轻女子匆匆赶来,至二人身前停下,恭敬行礼道:“花小姐,凌小姐,我家夫人请您二位去府上一聚。”
“那正巧,我们正要去呢!”花亦雨正欲上软轿时,脚下一顿,还未踏上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向凌芷,“你先上去。”
凌芷闻言也不多说,被她扶着上了软轿。
“姑娘,你家夫人请我们过去可是为了知晚的事?”
“回花小姐,正是。”
花亦雨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这姑娘好像有些畏惧自己,“既如此,姑娘就与我们一同乘轿过去吧,免得再走一段路。”
“多谢花小姐,奴婢自己走回去就好。”
“也罢,那我就不强求你了。”言罢转身上了软轿。
花亦雨紧挨着凌芷坐下,刚坐下没多久,凌芷就拉开了距离,语气平淡的说“热。”
花亦雨睨了眼放在轿中的冰鉴,又看向眼前人,歪了歪脑袋,打趣道,“阿芷是觉得这冰鉴不起作用还是自己的体温要比寻常人高上几倍?”
凌芷闻言嗔怪,“你!今晚准备好睡小榻吧。”末了,将人轻轻推开。
“别呀,阿芷~我可就只有今晚能在家里歇了,等我出去后你可就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我,所以你舍得这最后一晚让我一个人睡在小榻上吗?阿芷~……”
凌芷看着她轻晃着自己胳膊,讨好自己的模样,心下不忍起来,“那谁让我们的花小姐对天下女子皆有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呢?”
“阿芷,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就是看这去的地方都一样,就顺带捎上也没什么,再说了,我人都是你的,怎么可能还会对别人有其他心思。”
“嗯,我信你,此事是我小题大做了,我向你道歉。”凌芷轻抿着唇,稍稍低头,些许碎发从耳边滑落下来,从侧上方看去,精致的眉眼就像是被画笔一笔一笔细致的绘出来那般,看不出有何瑕疵。
“没事,我知道你是太在意我了。”待眼前人抬起头来,她再次凑近,“但……我还想讨个别的。”
“什么?”凌芷略带疑惑。
花亦雨笑意盈盈的盯着她,随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凌芷自然一看便知,但这终究在外面,就算轿内没其他人,但也有些犹豫。
她踌躇了一会儿,凑上前去,在花亦雨唇上迅速亲了一下,随即就拉远了距离,此刻,她的脸像是干草遇到火苗般迅速蔓延而上,脸上红了一片。
花亦雨看着她只觉甚是可爱,不禁打趣,“这轿内又没其他人,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凌芷瞪了她一眼,“我又不像你……不知羞……”
“我若是知羞的话,又怎么能娶到夫人呢……?”花亦雨柔声说道,比起平时的音色,此时更像是在里面掺了些美酒,醉人又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