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庆元一连喊了几声,发现自家公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能无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傅母正在外候着你呢。”
“啊,好,我这就去。”说着袁慎整了整衣冠,快步朝廊檐下的傅母走去。
庆元见状连连摇头,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那日从谢府回来,整个人虽然看似一切如常,可是只要闲下来,就跟今日一样神游天外,同他说话也跟没听见一样。
面目和善的中年女子看着走到身旁的主子,纠结半晌还是没忍住地出声问道:“公子,你这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蔡家、崔家也来探过口风了,要不去问问女君有何建议?”
想到日日祈福诵经的母亲,袁慎脚下一顿,心头更乱了几分,但还是点头道:“好,一会儿处理完家中的事务,我去探望下母亲。”
忙忙碌碌一下午,袁慎总算送走了前来汇报庄子上事务的众多管事。简单用过晚膳,望了望等着自己的傅母,他还是转身朝阿母清修的地方。
轻轻扣响房门,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袁慎这才推开了屋门。满屋的烛光与纯白的帷幔,衬得这屋里分外的孤寂。
一个清瘦素白的身影正跪坐在书案前,纵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手中的抄录经书的动作并未停下。
“阿母”,袁夫人手中的笔微微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开始动笔,袁慎也没指望她回答,只是平静地交代了自己婚事的问题。
“既是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即可。”
跪在身后的袁慎闻言面色灰暗了几分,他抬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问道:“阿母,这世间,是否已没有值得您留恋的人和事,即使是孩儿,也不值得您分神一二?”
袁夫人抬头看着眼前的牌位,平静的心湖涌起几分酸涩:“留不留恋的,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我虽生了你,可这人生到底是你的,婚姻能自己作主不好吗?你一向冷静理智,想必会选出最合适的袁家宗妇。”
“合适?”袁慎低头苦笑了声,对啊,他不是个最会权衡利弊的人吗?如今怎的迟疑了呢?
听到了身后人的呢喃,袁夫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过身轻声问道:“你有意中人了?”
“阿母怎知?”
“若非如此,按你的性子,刚刚不该发出那样的感叹。”
不知为何,袁夫人这话,让袁慎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暖流。阿母对自己,或许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
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袁慎低声讲述起了谢菱的事情。袁夫人看着提到谢菱时,眉眼都露出几分欢快之色的儿子,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你的意中人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既然你二人都未曾定下亲事,你为何不去争取下?”
“阿母,这世家的婚事,有几桩是幸福的?孩儿害怕,既害怕她无心孩儿,又害怕将那自由的风给困在这大宅里,最后两相怨怼。”
“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你。”想到自己和袁家主的婚姻,袁夫人心中满是愧疚。她本与袁慎大伯新婚燕尔,彼时袁家主也有心上人。可最后二人都痛失所爱,在家族利益的捆绑下被迫走到了一起,生下袁慎后二人就分居两地再无交流。
自袁慎小时就从未给予他父爱与母爱,不幸的婚姻又给这孩子造成了浓重的阴影。可是这该怪谁呢?他们二人能这样苟且活着,也不过是甩不开那压在肩头的诸多事罢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阿父,不过是命运的作弄。既然那谢女傅是这般奇女子,为何你会觉得这世家繁琐的规矩能够将她困住?”
是啊,那可是谢菱,为何他会认为这小小的袁家能够让她烦恼?
“是孩儿庸人自扰了”,袁慎不由苦笑,自己这些日子的纠结真是太过可笑了。真正胆怯而不自信的,恐怕是自己吧。
“不过是由爱而生怖罢了,终究是我们给你做了不好的示范。”
袁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继续劝道:“现在她怕都不知道你的心思,若是有旁人先你一步……”
闻言袁慎心下一惊猛地起身,有些急切地就要转身出门。袁夫人连忙将人叫住:“这会儿已经快戌时了,再说你就这样去,不得将人吓跑。”
“阿母,孩儿”袁慎有些羞赧地转过头低低唤了一声,袁夫人轻笑一声叮嘱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去做吧,不过可别太急切失了礼数。”
俯身称是,袁慎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屋子,整个人看着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袁夫人唇角的笑意慢慢消散,转头又提起了笔。可是心中却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孩子,能够抱得佳人归,圆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