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然立在汉白玉阶上,背后赤日高悬,却觉得满头雾水。
那些笑浪像潮水,一层层漫过他胸口,冰凉里带着腥咸。
徐景明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皇兄,你可知现在外头把北境饿死的孩童编成了童谣?最后一句是——‘飞舟月下送私情,雪参十株救不了一城命’。”
他退后一步,拱手作揖,声音却拔得极高:“臣弟恭祝皇兄早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到时别忘了给弟弟们也发几颗糖炒栗子沾沾喜气!”
众皇子哄笑而去。
徐天然站在原地,指节攥得发白。
直到贴身侍卫轻声提醒“殿下,该回东宫了”,他才恍觉。
徐天然几乎是撞进府门的。
两扇朱漆大门被他一掌震开,门轴发出刺耳的裂响,青石地面上划出两道惨白的火花——那是他怒极之下,魂力外泄的毁灭气息。
屋里的侍女刚想上前问安,就被他反手一袖掀翻,撞在廊柱上昏死过去。
书房里,一切奢雅都在下一瞬遭了殃。
檀木书案先遭了殃。
他五指如钩,毁灭之光明暗一闪,“轰”地一声,案面被撕成齑粉,镇纸玉狮碎成漫天翠雨。
堆叠如山的奏折、图纸、密信,被狂暴的气劲卷上半空,又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仓皇的雪。
多宝阁紧随其后。
皇帝亲赐的八级魂导器“紫煌龙灯”,灯罩上雕着盘旋的灭天龙,被他连底座拔起,砸向鎏金墙壁。
轰然巨响里,金龙浮雕炸裂成寸寸金箔,龙鳞般的碎片飞溅,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线,他却连眼皮都没眨。
书架一排排倒塌。
卷轴、玉简、密卷滚落,被紫黑色毁灭之火舔舐,顷刻化作飞灰。
灰烬里,尚能辨出半张没烧完的《云绒增产令》残页,墨迹被火舌扭曲成狰狞的裂纹,仿佛讥笑他今日的声名狼藉。
碎到最后,只剩那座一人高的琉璃山河屏。
屏面用极北冰璃炼成,价值万金,上面以金丝嵌出日月帝国万里疆域。
徐天然随手拿起一盏琉璃盏,狠狠撞上去——
“哗啦!”
山河屏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的脸:血线顺着下颌滴落,眸底是暴怒、羞耻,以及更幽深的忌惮。
满地狼藉中,他胸口剧烈起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
残破的书房门被风灌得吱呀作响,风里有雨气,也有远处市井飘来的童谣——
“飞舟月下送私情,雪参十株救不了一城命……”
那声音像钝刀子,一刀刀割在他自尊上。
徐天然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毁灭属性的紫意,在残灯暗影里回荡。
他弯腰,从碎琉璃里捡起一片,指腹按在锋利的边缘,血珠滚落。
“都想用流言逼我?呵呵……”
轰!
最后一缕毁灭之光炸开,将半间屋顶掀翻。
夜雨倾泻而下,把废墟里的火焰浇得滋滋作响,水雾蒸腾,仿佛整座房子都在冒烟。
而雨幕后,侍卫远远跪了一地,无一人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