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一路狂奔回东宫门口,却不敢推门。
缩在回廊阴影里,双臂死死环住自己,牙齿打颤,却连一声“冷”都不敢喊。
脑海里,那个乞丐扭曲爬行的画面一遍遍重放——
“再给俺一滴!俺是你最听话的狗!”
指甲抠进掌心,血珠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怕的是另一种疼:抓心挠肺、跪地求药的疼;是成为“狗”的疼。
她看见——乞丐的眼窝深陷,瞳孔却亮得骇人,像两口枯井里突然点燃的火把,烧得只剩下贪婪。
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涎水顺着下巴滴到地面,与泥水混成浑浊的泡沫。
他的手指抠进青石板的缝隙,指甲翻裂,血珠渗出,却感觉不到疼,只想往前爬,再往前爬一寸,去够她这个给他“糖”的人。
“求求你,给俺,给俺,再给俺一滴!!”
声音嘶哑,像锈铁刮过玻璃,带着哭腔,又带着谄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被撕裂的布条。
他的双腿——那早已失去的小腿——在地面拖出两道暗红的血痕,皮肉被粗糙的石板磨破,露出森白的骨茬,却感觉不到疼,只想往前爬,再往前爬一寸。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却又拼命吞咽,仿佛要把空气里残留的甜味都吸进肺里。
他的瞳孔放大,眼白布满血丝,像被无数根针扎过,却又拼命睁大。
橘子头皮发麻。
“他究竟还有多少这种药?”
“他又用它,拿捏了多少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个乞丐……”
念头一起,她便如坠冰窟。
那药无色无味,连魂导师都难察觉;只要一滴,就能让人的尊严碎成齑粉。
她想起徐天然曾笑着拍她的肩,如今,那把手如同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一寸寸的逼紧,渴求饮尽她的血。
回廊尽头,风掠过,带来远处宫墙外乞丐的呼号,像幽魂在喊她的名字。
橘子猛地捂住耳朵,却捂不住那声音在颅骨里回荡。
她第一次怀疑——
自己追随的,到底是恩人,还是恶魔?
她忽然想起,那年灯展,徐天然为她挡箭,血染衣袖,却笑着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如今,那支药的甜香,那声乞丐的嘶喊,像两记耳光,把她从回忆里抽醒。
她缓缓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眼泪无声滚落,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忽然明白——她用那个乞丐试药,她亲手毁了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个乞丐。
风如刀,割过她裸露的脖颈,让她浑身颤栗。
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变成那个乞丐。”
“我不能变成‘最好用的狗’。”
她缓缓起身,阳光下显得单薄。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但她知道——她害怕。
害怕她会不知不觉成为下一个跪地求药的乞丐,害怕她将不再是自己。
害怕的连牙齿都在颤抖。
她要完成任务,她不能让徐天然对自己下手!
橘子没进太子府,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