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在明都最北端,污水横流,空气里飘着酸腐的馊味。
她随便找了一条破巷子,尽头坐着一个失去两条小腿的中年乞丐,骨瘦如柴,双手撑着地面,像只被世界遗忘的蜘蛛。
橘子蹲下身,从袖中摸出那支细小的玻璃管,倒出一滴粉金色的药液,滴在乞丐干裂的唇边。
“这是什么?”
乞丐声音沙哑,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又再次麻木。
“……糖。”橘子撒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甜一点的糖。”
药液入口,乞丐咂了咂嘴,果然尝到一股奇异的甜香。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满足的笑。
管他是不是糖,反正他就这烂命一条。
第二天清晨,她再次踏入那条破巷子。
污水依旧横流,空气依旧酸腐,可那个乞丐——却变了。
他双手并用,拖着残缺的下半身,像只疯狂的蜘蛛,拼命向她爬来,眼里闪着骇人的光。
“小姐!小姐!”他嘶哑地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渴望,“再给俺一滴!就一滴!俺帮你干活,俺给你磕头!”
他双手扒地,指甲缝里塞满黑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敲在橘子的骨膜上。
“俺求你!俺求你!”他爬得更快,眼里只有那支细小的玻璃管,像沙漠里濒临渴死的旅人,看见最后一滴水。
橘子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成瘾”的恐怖——仅仅一滴,就让一个原本只会安静等待施舍的乞丐,变成跪地求药的疯兽。
乞丐的手抓住她的靴跟,黑泥沾在雪白的皮面上,像一道醒目的污痕。
他抬头,眼里闪着扭曲的光:“小姐,你有很多这种糖,对吧?给俺!都给俺!俺是你最听话的狗!”
橘子猛地后退,靴跟踢翻了一旁的空罐,发出刺耳的“当啷”声。
她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那只手,名叫恐惧。
她忽然想起徐天然那句“让人跪求你”——原来,不是比喻,是预言。
她颤抖着掏出那支玻璃管,却在乞丐扑上来前一秒,猛地收回袖中。
“不……”她声音发哑,像被掐住脖子,“不会再有第二滴。”
乞丐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愤怒:“你骗俺!你有很多!给俺!”
他双手并用,像只疯狂的蜘蛛,拼命向她爬来,指甲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橘子踉跄后退,撞在潮湿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顺着背脊爬上来,像毒蛇的信子。
她猛地转身,逃也似地冲出巷子,身后传来乞丐嘶哑的喊声:“小姐!别走!俺求你——再给俺一滴!”
那声音,像从地狱伸出的手,死死攥住她的脚踝。
夜色如墨,橘子狂奔在贫民窟的窄巷里,眼泪无声滚落,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狂奔,狂奔,直到贫民窟的喊声被夜风吞没,直到那支玻璃管在袖中冰冷地撞击她的手腕,像一条随时会反噬的毒蛇。
橘子没有停留,起身离开,脚步却比来时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