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最后一张稿子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下得不小了。
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手机震动了一下，接单平台发来到账提醒。三张插图，五百块。这个月房租有着落了。
我把画板塞进包里，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路灯在雨里忽明忽暗，照着地上斑驳的水洼。我裹紧外套往家走，脚下的积水溅起来打湿裤脚。
巷子口那盏坏掉的路灯还在闪，我快步走过垃圾桶旁边的时候，一只老鼠突然窜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抱紧画板，加快脚步。这附近没什么人，工地围挡后面金属板被风吹得哗啦响，听起来有点渗人。
转过拐角，我听见一声很轻的“喵呜”。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来又听见了一声。声音从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传出来。我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当手电筒，慢慢靠近。
掀开最上面那个被雨水泡软的纸箱，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在里面。它抬起头，我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睛。
是只黑猫，右前爪有道伤口，毛发结成一绺一绺的。它看着我，又叫了一声。
我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纸箱边缘。它没躲，只是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指尖。
“你受伤了。”我说。
它舔了舔我的手背。
我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把它裹起来。它比想象中要轻，瑟瑟发抖。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小心地关上门，怕吵醒妹妹。她应该已经睡了，房间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把黑猫放在浴室里，翻出以前买的宠物沐浴露和旧毛巾。本来想养猫的，但哥哥说养猫浪费钱。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我一边吹它的毛，一边想着明天得给它找个名字。它忽然抬起头，盯着镜子看。
“你的画，”它的声音低沉沙哑，“能改命。”
我手一抖，吹风机差点掉进水池里。
“你……你会说话？”我结结巴巴地问。
黑猫眨了眨眼：“你画的东西，会变成真的。”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洗漱台。玻璃杯晃了一下，差点掉下去。我盯着它，心跳得厉害。
“骗人……”我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试试看。”它说。
我拿起速写本，手有些发抖。画个杯子吧，我想。最简单的。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画了一个玻璃杯，线条歪歪扭扭的。画完之后，我盯着本子看。
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紧张。
“再试一次。”它说，“集中注意力。”
我咬了咬嘴唇，又画了一个杯子。这次我认真了些，想象着它出现在桌上的样子。
画完的一瞬间，我手里的铅笔“啪”地断了。
桌上多了一个玻璃杯。
我愣住了，伸手碰了碰它。冰凉的，光滑的，是真的。
“这……”我声音都在抖，“这是怎么做到的？”
黑猫站起来，甩了甩尾巴：“我说过了，你的画能改命。”
我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我画的东西……真的出现了？
我又画了一支笔、一张椅子、一个苹果。每画完一样，它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兴奋冲上头顶，我几乎要笑出来。这太神奇了！
“等等。”我突然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是谁？”
黑猫低头舔了舔爪子：“我叫玄影。”
“玄影……”我念了一遍，“你为什么会说话？”
它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我问。
玄影耳朵动了动，忽然竖起来。它转身看向窗外，瞳孔缩成一条线。
“有人来了。”它低声说。
我立刻把速写本合上，抱起玄影躲进衣柜。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咔哒。”
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听见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我看不清脸。
“沫雪？”是哥哥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从衣柜里出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墨辰走进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应该是给我带的夜宵。他看见玄影，皱了皱眉：“你养猫了？”
“它受伤了，我就……先照顾几天。”我小声说。
他看了玄影一眼，表情有些复杂：“最近别随便捡东西回来。”
“为什么？”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放下塑料袋：“早点睡，我去值班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玄影低声说：“他见过我。”
我一愣：“你说什么？”
“他认得我。”玄影跳上桌子，“只是现在不记得了。”
我坐在床边，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我的画真的能变成现实。
“那……如果我画人呢？”我问。
玄影沉默了一会儿：“最好别试。”
“为什么？”
“因为人不是物品。”它说，“画出来的人，会有自己的想法。”
我低头看着速写本，翻到一张没画完的人像。那是我随手画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画的是谁？”玄影问。
“不知道。”我摇头，“只是……梦里见过。”
玄影盯着那张画看了很久，然后说：“别画他。”
我抬头看它：“为什么？”
它没回答，只是跳上窗台，望着外面的雨夜。
“有人在找你。”它说。
我抱着速写本，靠在床头。窗外的雨还在下，风呼呼地吹着。
我摸了摸玄影的头，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问。
它闭上眼睛，轻声说：“因为你画出了我。”
我愣了一下。
对啊……我是在画它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能力的。
“那你……是我画出来的？”我问。
玄影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映着月光。
“不是。”它说，“我只是……等你画出我。”
衣柜里很黑。
我抱着玄影，能感觉到它均匀的呼吸。门外的脚步声停了，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动。
“沫雪？”哥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玄影忽然竖起尾巴，在我手背上轻轻扫了一下。
沈墨辰推开门时，我正坐在床边发抖。他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关东煮。
“怎么不开灯？”他问。
我抓着速写本的手指收紧：“在……在赶稿。”
他看了眼桌上多出来的玻璃杯，又看了眼我怀里裹着的毛巾。玄影把脑袋藏得好好的，只露出一点黑色毛尖。
“早点睡。”他说，“最近晚上别出门。”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哥哥居然反锁了门。
“他在防谁？”我小声问玄影。
黑猫从毛巾里钻出来，爪子按在我手腕上。它的体温有点凉。
“你哥见过我。”玄影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头，“但他现在不记得了。”
我低头看着速写本。刚才画完杯子后，我随手翻到一张旧稿。那上面的人影还在，轮廓模糊得像是被水洇开的墨迹。
“他是谁？”玄影突然问。
我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画这个人。每次闭上眼睛，总能看到他在梦里走来走去。有时候站在窗边，有时候坐在床头。
玄影跳上窗台，尾巴一甩一甩的。它盯着外面的雨幕看了很久，忽然说：
“他们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一双，是很多双。踩在积水里的声音，却没有溅起水花。
“别出声。”玄影压低声音，“也别画东西。”
楼道的感应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咔哒。”
门把手缓缓转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