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但笑不语,指尖轻轻拂过袖中藏着的一截枯枝。就在方多病抬腿跨过门槛的刹那,那枯枝悄无声息地弹了出去。
“哎哟!”方多病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连同花坛朝前扑去。正前方坐着位姑娘,眼看就要被砸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红相思倏然转身。素手在花坛底部一托一转,竟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重物稳稳推回方多病怀中。泥水飞溅中,她广袖翻飞,露出腕间一串褪色的佛珠。
“多、多谢红姑娘!”方多病手忙脚乱地将花坛放下,耳根通红地作揖。却没注意到身后李莲花眼中闪过的精光。
方多病正欲追问,却见李莲花已端着药碗踏上楼梯。他眉头一皱——唐兄最近身体很好,而李莲花这嗜糖如命的性子,断不会碰这苦药。
“叩、叩。”
李莲花屈指轻敲门扉,青瓷碗底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门开时,柳玲珑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小丫鬟被唤去喂马了。”他后退半步,将药碗往前递了递,“夫人趁热用。”
柳玲珑指尖在碗沿顿了顿:“劳烦神医。”
“举手之劳。”李莲花含笑作揖,却在转身时眸光一沉。
客房
“渊儿。”
“我在。”
应渊听见自己稚嫩的嗓音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黄沙扑面而来的刹那,一袭玄色大氅已将他兜头裹住。熟悉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笼罩下来,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正替他系紧防风纱巾,尾指蹭过下颌,激起一阵战栗。
“又不戴面纱就往外跑?”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震响,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渊儿在找沙虫。”他看见自己举起琉璃瓶,沙粒从瓶口簌簌滑落,“《四海志》上说,沙虫腹会透蓝光,我想集满一瓶给爹爹当夜灯......”
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那人屈指弹了下他的眉心:“让仞魂去捉。”玄铁护腕擦过脸颊时,他瞥见对方袖口未干的血迹,“再让我发现你偷跑出来——”
“知道啦!”他拽住那人染血的袖角晃了晃,“今晚要吃太白鸭!”
“好,馋兔子。”
风声忽然凄厉。应渊猛地睁眼,掌心还残留着幻象中的温度。李莲花正俯身替他拂去鬓角细汗:“老神仙梦到什么了?嘴角还翘着呢。”
应渊倏然坐直身子,被褥从肩头滑落。散完步后,他独自在房内小憩,怎会无端坠入那片黄沙漫天的幻境?
应渊抬手按住太阳穴,玄衣男子袖口的血锈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那人指尖的温度,掌心练剑留下的薄茧,甚至是低唤“渊儿”时喉结的震动——都真切得不似幻觉。
或许不是幻境,而是……他丢失的记忆。
——那个玄衣男子……
“爹爹……?”他无意识地轻喃出声,旋即被自己吓到似的抿紧了唇。
李莲花目光落在应渊微微蹙起的眉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老神仙这是怎么了?”
应渊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恍惚。李莲花鲜少见他这般神情,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想去碰他的额角:“可是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