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一寸寸挪出那个温暖的怀抱,又飞快地塞了个软枕进去。暮寒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手臂收拢,把枕头当成他搂得更紧了些。
他指尖微顿,轻轻拂过暮寒散落的发丝,将它们拢至耳后,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暮寒的肩,将他调整成一个更安稳的姿势,又拉过锦被仔细掖好,生怕夜风侵扰他的睡意。
应渊垂眸凝视着他,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色里:“……我要走了。”他顿了顿,像是解释给自己听,“这不算不告而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又低声絮絮叮嘱,“少吃些果子,性凉伤胃。药我已经配好了,记得按时喝……甜食也是,别贪嘴。”说到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别再祸害池子里的鱼了,你上次蒸的那条……真的很难吃。”
他轻叹一声,翻手化出一面银纹流转的镜子,轻轻搁在暮寒枕畔。“若有急事,敲它三下,我自会知晓。”
夜风掠过窗棂,烛火摇曳,映得应渊的眉眼格外柔和。他俯下身,在暮寒眉心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下一刻,他的身影化作流萤般的光点,消散在黑暗里。烛芯“啪”地轻响,室内彻底陷入昏暗。
床榻上,暮寒缓缓睁开眼,偏头瞥了瞥枕边的镜子,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随后,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重新合上了眼。
第二日·玉清宫
晨光漫过云阶,映得殿内金辉流转。应渊一袭素衣踏入大殿,广袖垂落,恭敬俯身行礼:“应渊拜见帝尊。”
帝尊端坐于玉座之上,指尖轻叩扶手,声音沉缓:“此行耗时甚久,可是遇了变故?”
应渊姿态恭谨,嗓音清朗:“回帝尊,途中遇邪祟祸乱百姓,应渊不得不耽搁数日,以除后患。”
“哦?”帝尊执起茶盏,氤氲雾气后,一双锐目如电,“既是一人独行,为何身上......”茶盖轻磕盏沿,发出清脆一响,“沾染了这般浓重的修罗气息?”
应渊指尖微蜷,面上却仍是一派沉静:“途中确曾救下一名伤者,不过昨日便已分别。是应渊疏忽,未能及时察觉其身份。”
“啪”的一声,茶盏落回案上。帝尊长叹,威严中透出几分语重心长:“修罗族生性狡诈,最善蛊惑人心。你母亲当年......”话至此处戛然而止,转而道:“你尚年少,莫要重蹈覆辙。”
“应渊谨记。”应渊深深一揖,玉冠垂下的流纹在颊边投下浅影。
帝尊挥袖:“且去休憩吧。”
“应渊告退。”应渊倒退三步,转身时,袖中掌心已掐出深深月牙。殿外天光倾泻,将他孤影拉得修长。
暮寒是修罗族?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心头炸开,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修罗族人天生额间生有修罗花钿,可暮寒眉目清朗,哪有半分痕迹?更何况修罗一族体魄强横,而暮寒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