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一片混乱,无数念头飞速闪过——抓捕这么多仙人用于祭祀,这无疑是对仙界的极大挑衅。如果仙界因此震怒,两族之间的战争或许真的将无法避免。
玄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穿过那条狭窄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空地映入眼帘。应渊的目光瞬间被前方的祭坛所吸引。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男孩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轻声安抚了几句,便飞快地朝着祭坛的方向掠去。
祭坛周围早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狂热的兴奋,进行着一场盛大的狂欢。
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手舞足蹈,口中高声唱着古老的祭祀歌谣,声音震天响,充满了对力量和寿命的渴望。
应渊穿过人群,终于看到祭坛中央的景象时,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祭坛上,仙人的尸体被随意地堆叠着,鲜血染红了整个祭坛。那些尸体逐渐消散,化为虚无。
“来晚了……”应渊低声呢喃。他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对面的玄夜身上。
两人隔着喧嚣的人群,遥遥相望。周围是狂欢的喧嚣,是歌声和欢呼声的交织,而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应渊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怒,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却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掩盖。
玄夜的目光则冰冷而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只有冷峻与决绝。面对应渊的目光,他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应渊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在这一刻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复杂。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对峙。最终,玄夜率先移开视线拂袖而去,应渊追入书房时大门在身后轰然紧闭。
压抑的怒火冲破桎梏,他攥住玄夜的衣领将人抵在檀木梁柱前:“距那场大战不过六百年,这般挑衅天界,是想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吗?”
骨节发白的拳头擦过玄夜颈侧,“你究竟图什么?连最后这点太平都要碾碎?”
玄夜指尖抚过应渊发颤的手背,动作轻柔如拂落花瓣,吐息坠在少年眉心:“我儿,你该学会用天界的眼睛看修罗。”
九重天的晨昏仪上,修罗族始终是倒悬的刻度。
天界史官以青玉简刻录《六界风物志》,修罗族的条目永远渗着洗不净的墨腥。司命殿的命簿朱砂批注:此族血脉自带诅咒,寿不过三百,性喜征伐。
可谁曾问过,他们为何宁肯生啖血肉也要突破命限?正如无人诘问瑶池仙鲤吞食同类时,为何不曾被冠以“凶残”之名。
天界说修罗鳞甲生虱,却对凤凰涅槃时生吞玉髓视而不见。
这是一种偏见。
偏见从不源于无知,而是源于需要——需要将异己钉死在“野蛮”的标签上,方能维系自身的“正统”。
最深的傲慢,往往裹着悲悯的糖衣。仙娥们叹息修罗孩童寿短,却对天界的压迫闭口不提。这不是怜悯,而是另一种暴力——用温柔的语调,将压迫粉饰成天命。
当“修罗”二字不再代表一个族群,而成为恐惧与优越感的容器时,所谓天道,不过是胜者书写的规则。
天界容不得修罗族。
玄夜指尖轻点应渊紧蹙的眉峰,眼底悬着温柔:“你终究不明白。”他掸去儿子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不过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需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