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柔则凄惨可怜的模样,宜修几乎要笑出来了,但她终究没有笑出来,反倒充满了怜惜和同情。宜修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所谓美好高贵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善良,那么慈悲了:因为她们什么都有,便什么也都不放在眼里,看到那些徒劳挣扎着,去争夺自己残羹剩饭的人们那可怜狼狈的模样,自然会心生同情,就好像看到一只被水打湿了翅膀的昆虫,落在了自己的衣袖上,恼人地爬来爬去,虽不喜,可也觉得怜悯,伸出援手放飞它,便会觉得自己又日行一善,更是从容喜悦了。
不吃他人苦,不说他人恶。善良和宽容,总是需要条件去孕育的,而恶毒和罪恶,也多不是生来便有的。
宜修慈悲地俯下身,拨开柔则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长姐,你乱了。”
柔则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可悲,她颓然地躺在,转身把头埋进蜀锦吴绫的薄被中。
宜修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长姐,联和其他嫔妃结盟,举荐身边人为嫔妃,这件事,谁都能做得,唯独你,绝对不能做。在皇上的心里,长姐你终究是与众不同的,是他最初的悸动,和最初的美好。若是你也和她人一样,去谄媚,去讨好,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心,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吗?长姐,我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先休息吧。”
宜修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看着面红耳赤,低眉顺眼的饮月,嗤笑了一声,抬手用指头上套着的长长的金镶宝石指甲套抬起饮月的下巴,又拍了拍她的脸:“确实是个标志的美人儿,若是叫太太和周嬷嬷知道了你为长姐伺候皇上的辛苦,定会十分欣喜的。”
饮月的母亲周嬷嬷是陶夫人的陪嫁,几代人都是陶家的家生奴才,陶夫人虽然失了诰命的身份,可到底还是承恩公明媒正娶的妻子,陶家嫡支的女儿,就算丢了主持中馈的权利,发卖几个家奴还是做得到的。饮月一听,顿时吓得苍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下来:“皇后娘娘……”
“噤声,不可扰了姐姐休息。”宜修在唇前竖起指头,回头看了眼还埋着脸的柔则,刚才的对话柔则都听见了,可她一言不发。宜修心中嗤笑,柔则自己不忍心对饮月下手,却想借自己的手,除去有威胁的丫鬟。她一直都是这样,总是盼着别人替她做决定,好像这样,自己就能不沾尘世,不欠因果,就能一直做那个纯洁无垢的仙女。
可宜修不想顺了她的意去成全她的善良。她更想看看,若这根刺一直活着,是不是能刺穿柔则那颗柔软的心,好让恶毒的血水从里面流出来。
几日后,柔则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病恹恹地只知道躺在床上悲春伤秋,而是按照太医的吩咐,早晚练几套五禽戏八段锦,待身体多了力气,又开始把舞蹈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