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默不作声。慕容氏多悍将,在军中也有很高的威信,阖族都是狂妄嚣张的性子。想来是因为发迹不久,战场上常胜不败,官场上升迁得一帆风顺,又不懂得藏拙的道理,一朝得势,便仗着才华轻狂了起来。时间久了,心养大了,便是当下不会谋反,几十年后,待他们羽翼丰满,功高盖主了,眼见着臣强主弱,仍会不想谋反吗?
不过,上一世慕容氏嚣张狂妄至那般,也未必不是因为玄凌不懂用臣之道,只知后宫阴私,狭隘多疑,对汝南王和慕容氏过于忌惮,想利用华妃实施捧杀之道,宠爱华妃过甚,以至于失了尊卑,养大了慕容家的心,亲手养了一只猛虎为心腹大患。
可雄鹰再骄傲,熬上一熬,也就顺服了,雄狮猛虎,也会畏惧皮鞭,收起爪牙低下头颅。只要能收服了慕容氏,敲断他们的傲骨,给他们套上嘴笼,未必不能留下这一家名将,为予泽效力,保卫大周。
不过,她也不是白白做善事的人,还是会时时刻刻地警惕着。慕容氏更像是难以驯服、本性凶残的花豹,她虽然想为予泽多留些能臣以稳固江山,可若实在剔除不掉他们那一身反骨,也不必与虎谋皮,容慕容氏这等目中无人之辈在卧榻之侧酣睡,给他们机会咬断予泽的脖子。
因此,宜修道:“臣妾倒以为,皇上担忧的方向怕是错了。”
玄凌握住她的手:“哦?小宜有何见解?”
宜修顺着他的力道,在他面前坐下,道:“按照您说的,若华贵嫔有了儿子,汝南王便会谋逆犯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窃取天下。那等华贵嫔的儿子长大了,汝南王该怎么办呢?”
玄凌道:“自然是废黜乃至杀了那傀儡,自己登基为皇。”
宜修道:“那就是了。废黜皇帝,向来不是单独发生的一件事,新旧交替,朝堂也会经历清洗。纵观历史,所有被赶下皇位的皇帝,其母族、妻族,皆会受到牵连。慕容氏又有何本事能够逃脱呢?况且,做新皇母族,那便是手握重权的外戚,皇帝信赖和恩宠的心腹,哪里是从龙之功的有功之臣能够比得了的?慕容氏为何不支持外孙坐稳皇位,反倒要去支持汝南王呢?因此臣妾以为,华贵嫔有了孩子,反而会使汝南王和慕容氏发生利益冲突,从根本上割裂二者的联合,让慕容氏从摇摆不定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变成您的忠臣。”
玄凌闻言,呆滞了片刻,忽然起来,抚掌道:“好!好!好!小宜!你果然是朕的贤内助!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至此,玄凌不再忌惮华贵嫔怀孕,反而十分盼着她赶紧生下儿子。然而喝了七年的雷公藤,他几乎无法令女子受孕,华贵嫔再健康,也怀不上他的孩子。
玄凌着急,太后更着急。自乾元四年,柔则和苗氏接连流产后,宫里一个怀孕的女人都没有。先帝虽然儿子也不算多,可那是因为怀孕的嫔妃大多被人算计以至于生不下来,而不是像玄凌这样,连个有喜的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