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会现场的空调开得很足，庄知晏却觉得手心有点冒汗。
她扯了扯训练服的袖口，看着面前排成长队的粉丝，脸上扬起标准的微笑。
“谢谢支持，最近有在好好练舞哦。”她接过粉丝递来的手幅，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这个徽章很可爱，我会别在包上的。”
队伍移动的速度很快，熟悉的面孔和新鲜的笑容交替出现，像流水一样淌过她眼前。
许杨玉琢在隔壁桌笑得花枝乱颤，张昕正耐心听着粉丝讲自己的生活琐事，王奕话不多，却会认真记住每个粉丝提过的小事。
袁一琦今天穿了件黑色皮衣，手腕上戴着串银链，被粉丝夸“酷盖”时，耳根会偷偷泛红。
沈梦瑶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给每个人递上亲手做的小饼干，包装纸上印着她自己画的猫咪图案。
庄知晏看着身边的大家，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渐渐散去。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被真诚的善意包围着，好像过去那些沉甸甸的阴影，都能被这些明亮的笑容晒得融化。
“下一位。”staff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庄知晏抬起头，准备好微笑的嘴角却猛地僵住。
站在面前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眼角带着长期熬夜留下的红血丝。
他的眼神浑浊，像积了灰的玻璃，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后颈发毛。
是庄明宇。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心里。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三年？还是四年？自从他因为进了监狱，就再也没想起过这个名字，仿佛他从来没存在过。
庄知晏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垂下眼帘，声音冷得像冰：“请握手。”
男人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小晏，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烟草和廉价酒精混合的酸腐气味，“听说你现在成大明星了？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上班，真让人羡慕啊。”
周围的粉丝察觉到不对劲，纷纷侧目。
隔壁的袁一琦皱起眉，手已经悄悄按在了桌下的紧急按钮上。
沈梦瑶也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庄知晏身上，带着担忧。
庄知晏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快点握手，后面还有人在等。”
“别急啊。”庄明宇突然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语气里的恶意像毒蛇吐信，“我可是花了不少的钱买的握手券，总得跟你说点心里话。”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光鲜亮丽的环境，语气变得怨毒，“我们家现在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你叔叔中风躺床上，你婶婶去菜市场捡烂菜叶，你堂弟连学费都交不起——就因为我坐了牢，所有人都把我们当瘟神！”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前排粉丝发出惊呼。staff快步走过来，刚想开口劝阻，却被庄明宇狠狠瞪了回去：“滚开！我跟我亲侄女说话，关你什么事！”
庄知晏的脸色白得像纸，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她父母什么都不想争，只想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可他们连这样简单的心愿都不允许。
若不是清歌帮了她，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的，永远都无法报仇。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庄知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你做的事，该承担后果。”
“后果？”庄明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激动地拍着桌子，“我承担后果了！我坐了三年牢！还不够吗？现在我们只想好好过日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他猛地抓住庄知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只要你跟外面说一句，说你原谅我了，说我们庄家还是一家人，那些人就不会再戳我们脊梁骨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我们可是血亲啊！”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庄知晏倒吸一口冷气，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越攥越紧。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staff试图拉开他，却被他粗暴地推开。
“你放开她！”袁一琦的声音带着怒火，她已经绕过桌子冲了过来，张昕和王奕也紧随其后，将庄知晏护在身后。
沈梦瑶悄悄按下了报警按钮，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血亲？”庄知晏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找人伤害我父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血亲？你被警察抓走时，骂我们一家是祸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血亲？”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嘈杂的现场。
庄明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神里的怨毒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个小贱人！果然跟你那个死爹一样冷血！”他突然甩开庄知晏的手，猛地朝她扑过来，“既然你不肯放过我们，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庄知晏刚想要回手，突然脑子一阵刺痛，眼睁睁看着他的拳头在眼前放大，却忘了躲闪。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撞开了她。
“砰”的一声闷响，袁一琦挡在了她面前，硬生生挨了庄明宇一拳。
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琦琦！”庄知晏惊叫着想去扶她，却被王奕死死按住。
“别过来！”王奕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她挡在庄知晏身前，眼神冷得像冰。
张昕已经抄起了桌上的金属铭牌架，沈梦瑶则紧紧抓着庄知晏的胳膊，将她往后台拉。
庄明宇一击得手，更加疯狂，他甩开试图阻拦的staff，抓起桌上的亚克力展示牌，朝着袁一琦砸过去：“都给我滚开！我今天非要弄死这个小贱人！”
袁一琦刚站稳，看见飞来的展示牌，想躲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王奕突然冲了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这一下。
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人心惊，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却死死抓住庄明宇的胳膊不放。
“抓住他！”张昕大喊着扑上去，用铭牌架狠狠砸在庄明宇的手腕上。
“小心！”许杨玉琢在一旁提醒。
庄明宇吃痛，松开了手，亚克力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围的粉丝吓得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staff和几个高大的男粉丝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庄明宇按在地上。
他还在疯狂地挣扎嘶吼，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直到被保安用束缚带捆住，拖出去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瞪着庄知晏，像淬了毒的刀子。
警报声由远及近，警察很快赶到，带走了仍在撒泼的庄明宇。
直到现场恢复秩序，庄知晏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庄明宇消失在门口，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袁一琦的嘴角还在流血，王奕扶着腰站不稳，张昕的手被划伤了，沈梦瑶的脸色比纸还白，许杨玉琢一脸担忧。
【可恶！她们……都是因为我！】
“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哭什么。”袁一琦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动作有点粗鲁，语气却软了下来，“又不是你的错。那种人渣，谁碰上谁倒霉。”
王奕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虽然没说话，眼神里的安抚却清晰可见。
许杨玉琢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都过去了。”
张昕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递给她一张纸，“你没受伤就好。”
沈梦瑶蹲下来，帮她擦掉溅在裤脚上的灰尘，声音温柔得像水：“别怕，我们都在。”
庄知晏看着眼前的人，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开，却又被她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温柔地安抚着。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父母抱着她在医院走廊里彻夜排队；想起刚进团时跟不上进度，袁一琦骂骂咧咧地陪着她加练到凌晨；想起第一次上台紧张到忘词，沈梦瑶悄悄在后台比加油的手势；想起自己随口说喜欢吃草莓，王奕就每天给她带一颗洗干净的草莓……
这些温暖的碎片，像拼图画一样，在她心里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冰冷的算计，没有恶毒的怨恨，只有笨拙的关心和真诚的守护。
“谢谢你们。”庄知晏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泪，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我没事了。”
袁一琦挑眉：“真没事？等下可别晕倒在台上，我可不想扛你回去。”
【这个小黑，都这个时候了……看在她保护我的份上，先不和她计较了。】
“才不会！”庄知晏瞪了她一眼，眼泪却又差点掉下来。
沈梦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去后台休息一下吧，后面的握手会我们帮你跟粉丝解释。”
庄知晏摇摇头：“不用，说好要陪大家到结束的。”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而且，我不能一直躲在你们后面。”
她走到镜子前，擦掉脸上的泪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微笑。
镜中的少女眼睛红红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啊，她不能一直躲着。
那些过去的阴影，那些试图拖垮她的恶意，她都要亲手推开。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了，她的身后，站着一群会为她挡拳头、会为她扛伤害的人。
回到座位上时，粉丝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鼓励。
有人递来亲手织的小围巾，有人塞给她写满安慰话的信，还有人举着“我们保护你”的手幅，用力地朝她点头。
庄知晏的眼眶又热了。
她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清晰：“谢谢大家，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我们继续吧。”
握手会重新开始，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温暖。
没有人再提起刚才的闹剧，大家只是用更用力的握手、更真诚的笑容，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庄知晏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突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
那些试图伤害她的，终将成为她成长的铠甲。
而这些温暖的守护，会成为她心里永远的光。
【真好啊！之前还很后悔那个赌约，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庆幸，因为那个赌约，让我遇见大家，和大家一起，还有这么多可爱的人支持我！】
结束后，袁一琦被送去医院检查，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
王奕的后背青了一大片，却死活不肯上药，最后被沈梦瑶按着涂了药膏，疼得眼泪汪汪也不肯出声。
张昕的手被划伤了，缠着纱布，却还在念叨着晚上要给大家做红糖姜茶。
许杨玉琢在一旁给张昕包扎。
庄知晏望着她们，心里堵得厉害，又酸又软。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小时候发烧时妈妈守在床边的样子，像爸爸把她架在肩上逛庙会的踏实——应该是家人吧？她一直这么想的。
团里的姐妹们待她好，像亲姐妹一样护着她，可有些地方，好像又跟普通的家人不太一样。
她们对她好，好到愿意为她受伤，好到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这种好，比亲戚们过年时客套的关心重得多，比小时候邻居阿姨给的糖果甜得多。
可为什么刚才大家护着她的时候，她心跳会快半拍？
这些奇怪的小感觉像水里的泡泡，冒出来，又破掉，抓不住，也说不清。
管它是什么呢。她想。
反正她们在这儿，她们护着她，她们让她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人会先给她撑着。
这种感觉太暖了，暖得让她鼻子发酸，又有点慌慌的，像揣了颗滚热的糖，烫得她想笑，又想掉眼泪。
大概……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比家人还亲一点点？或者……就是不一样的家人？
庄知晏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她拿出手机，拉黑了所有来自庄家的联系方式，然后点开和袁一琦她们的群聊，发了条消息：“今晚我请大家吃火锅，最辣的那种！”
很快，群里炸开了锅。
袁一琦：“算你有点良心，记得给我多点点肉补补！”
王奕：“……我可以吃辣吗？”
沈梦瑶：“我带胃药。”
张昕：“别忘了点红糖糍粑，解辣。”
许杨玉琢：“知晏多喝几杯，压压惊。”
庄知晏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一次，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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