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了。
沈行衣有信心顾青萝会答应,但猜想过程会很艰难,甚至准备了很多说辞,却没料到对方应得十分轻巧,仿佛他只是要她的一根头发,而不是一只手臂。
连绵不绝的雨,带起山间清冽的青草香味,顾青萝伸手抚上沈行衣的胸膛,呼吸渐渐急促,新染的豆蔻指甲轻轻磨蹭着肌肤。
做吗?
她仅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沈行衣摸不准她的想法,他的手按压着掌心下腰间的皮肉,之前两个人抱哪都是皮包骨头,现在终于能摸到二两肉,他感到很开心。
顾青萝的双手在沈行衣上半身游走,两年时间,足够瘦削的青年练就一层结实的肌肉,何况手感很好。她很喜欢抓挠沈行衣的背部,像是留下印迹一般,她的手沿着对方的腹部往下走,停顿在那处,故意不轻不重捏了一把,沈行衣的喘气声顿时加大。她得逞似的一笑。
最后一次使用两只手了。顾青萝披着的中衣半滑落,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却在慢慢抚上对方颈间的大动脉。她紧闭的眼前出现那片熟悉的血红,死去郎中的眼睛盯着她,张开的嘴吐出污言秽语。
你已经死了,她努力冷静地想,指尖却还在颤抖,只有死人才威胁不了我。对啊,只有你们都死了,我才能更自由地活着。
如果没有人爱她,那么又是谁在呢喃着她的名字。
“青萝,青萝……”仿佛被捧在手掌上珍惜。
脖子上的那双手慢慢在缩紧,沈行衣感觉到了却不想反抗,就像他当初为了一片孝心,没有反抗娶那位青梅竹马一样。
如果那是他父母希望的,他愿意满足他们。
如果这是顾青萝希望的,他愿意满足她。
他快呼吸不上来,只能大口喘着气,但他舍不得闭上眼睛,不知道这样在对方眼里会不会像是一尾扔上岸翻白眼的死鱼。其实他更愿意保留自己最俊美的模样死去,但他和青萝相识的时间太短了,每一刻每一刹那他都不想错过。
有人说他命格太硬,天生薄情寡义,青梅竹马死去的时候,他看着满堂刺目的白,流出的泪没有一滴是因为伤心。他家室富裕,慷慨温和,但实则吝啬得一分一毫的真情都不愿意给。
他的确没有珍惜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有太多人因他而死,却没有人来审判他。
那夜去平康居是设计好的话本桥段,但他看见了灯下的她时,却像是迷路旅人在雪夜里遇到了一盏不期而遇的灯。如果谁能审判他,那一定是个见过最多的死亡,对他不存在怜悯同情的人。
最终的审判却没有来临。
顾青萝睁开眼看见了沈行衣,认识了两年,她还是觉得对方的脸怎么看都很喜欢,装模作样的富家子弟做派,即使是虚伪的温柔也很对她胃口。失去的话太可惜,她俯下身,往沈行衣的嘴里缓缓吐气,让他慢慢恢复平稳的呼吸。
沈行衣把这个动作当做盛情邀请。
慢点,行衣,我快……不行了。只垫着一层中衣,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的滋味绝不好受,感觉自己是在暴风雨中一根孱弱易折的已快枯萎的绿萝,只能无助地蜷起身体祈求风雨的怜惜。顾青萝一只手攥着中衣的袖子,一只手抬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再坚持一下,沈行衣说着,俯下身拉开她遮住眼睛的手臂。
“看着我,”他说,认真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瞳仁,“我不会负你,青萝,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以及将来都属于我。”
她不愿意倚靠大树,因为大树始终限制自己的自由,她愿意在某一日拂过途经此地的行人衣衫时跟着他一起走,无论结果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还是得一片房瓦栖身片刻。
最好是能扎根在他的心房,与他的血肉连在一起,诞生出新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