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寒风中,楚江城出了一件大案,裴家突然家宅被抄,司法参军裴卿翮锒铛入狱,而被控告的罪名竟然是杀妻。
“裴大人怎么可能会杀妻呢?”卖给裴参军上百个胡饼的小贩完全不相信,“他们明明那么恩爱。”
但人微言轻,不管有人信不信,裴卿翮依旧是被关在大牢里。
十天内,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楚江城太守审了裴卿翮一次又一次,只不过,审的不是杀妻,而是十二年前的裴家灭门惨案。
钟离逸尘并非楚江城官员,报案之后便作为证人旁听。这件案子年代久远,除了京华城旧年的户籍档案,就只有曾在京华城见过裴家后人的官宦人家作为人证。人证从京华城赶来楚江城颇费了些时间,等到了楚江城时,太守宣他到堂后,钟离逸尘才发现来者居然是个熟人。
监察御史孟清佑还带来了一份口供,他呈给太守后开口道:“这份口供来自十二年前的裴家五位奴仆,他们曾经服侍过裴家的公子和小姐,都否认裴家有一名名为‘裴瑾’的女儿,并且指出裴卿翮和当年的管家儿子‘裴贺’长得很像。”
太守仔细看过口供的每一条,越看额头上的皱纹越深。忽然,他一拍惊堂木,朝跪着的裴卿翮喝道:“裴卿翮,你还有什么可说!”
蓬头垢面的裴卿翮只梗着脖子说:“大人,卑职冤枉!”
钟离逸尘悠悠开口:“裴参军应该写过不少东西,只要验明他与‘裴贺’的字迹是否相同就够了。”
孟清佑抬手掏了掏左边袖子,又抬手掏了掏右边袖子,最后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纸:“这是十二年前裴家的八月账本,其中中秋佳节的采购名单是裴贺所写,大理寺已经做了笔迹验证,确定此二人字迹为同一人。”
太守微愣:“大、大理寺也知道此案?”
“毕竟裴家也是清流名门,被一介管家之子谋财害命多年,甚至真凶还当上了司法参军,这简直是对晋朝律法的亵渎和挑衅!”孟清佑字正腔圆地回道,在周围的百姓们看来他俨然自带一身凛然正气。
裴卿翮面如死灰。
听到孟清佑的话,百姓顿时群情激愤,显然他们完全没想到看起来儒雅的裴卿翮实际上是个穷凶极恶之人。
钟离逸尘低调附和,抱拳道:“裴贺化名裴卿翮隐瞒身份十二年,就是为了隐瞒自己十二年前里应外合劫杀裴家全家及随从。此案件涉及人命三十条,性质恶劣,罪不容诛,不查清案件经过不足以平民怒。此案的同伙裴瑾虽然已死,却死得蹊跷,一同请大人详查,揪出此案相关的其余同谋!”
明明公堂下站的钟离逸尘只是一介书生,一番陈词却让太守听得额头冒汗。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太守才道:“此案……此案,本官定会秉公处理!”
人头攒动的人群中,霏羽瞟了一眼钟离逸尘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的脸,知道他胸有成竹。这件案子裴卿翮已经脱不了罪,但要查出其他事,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今日是难以有什么结果的,这般想着,她转身离开了人群。
回想这两个多月,从京华城到楚江城,从得知母亲的下落到又失去了线索。她始终有一个疑问,就是萧婵为何被江离绑架。
如果按逸尘所说,萧婵之前就在裴宅,那么那个和萧婵一模一样的面具定是裴瑾依照萧婵的模样所做。可她……为何要做这个面具呢?
她回想起那日倒在地上的裴瑾,年轻貌美,才二十二岁的年纪,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沉心机和庞大野心。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在刚被戳穿身份后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底盘?
她无法相信对方怎么会就这样被旁人杀了……
而且,按照钟离逸尘的说法,从慕容府中搜到的密信也提到了顾家。如果这也是在西域女王的计划中,她真的很好奇对方又会是怎样的人物。
西域使团、西域暗探、西域大军……回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和西域有关,而源头似乎就是慕容府被抄家。
而且,十二年前的裴家灭门惨案,十年前的钟离家灭门惨案,都是一样的斩根除草,不留后患。这样的行事风格,背后的主谋会是同一个人吗?
正想着,霏羽就听见有人朝自己跑来的脚步声,不稳的气息表明对方已经找了自己很久。
“夏侯姑娘,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