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
荻纳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个孩子活着。当年她动了气之后早产，后出生的伊琳哭声震天，另一个却安安静静。产婆用尽了办法，也只是让伊娜哭了两声。那时正值西域派系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她找来的奶妈只能尽心抚养一个孩子，于是，她把另一个交给了孩子的亲生父亲。
她对那个人也不算虚情假意，至少她愿意生下孩子，只不过，对方始终是晋朝人，她能留下孩子，却不能留他在身边。
很久之前，她也爱上过一个有着晋朝血脉的西域男子。但对方实在是太过凉薄，一心向往那个从未踏足过的晋朝，却不在乎自己在西域呆过的九千八百多天。他说纵使他立下再多功劳，外公和那些西域人总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不会让自己掌握军权。
她当然能懂他的不甘与委屈，不被信任自然是让人非常难过的，可她信任他啊，她愿意嫁给他，愿意全心全意辅佐他……
纵使她与西域王子有婚约又如何，只要他答应，就算背叛西域，背叛家族，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不敢。
最后，他还是走了，娶了那个见过几面的晋朝女子，带着两人的女儿走了。
过去的一幕幕在荻纳的眼前晃过，她的眼角流下一行眼泪，连耀武扬威完的维勇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寝宫中安静得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就在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了几声很轻很稳的脚步声。
“女王陛下，现在，你愿意和我谈谈么？”
男子的声音宛若珠玉碰撞，低沉优雅，口音则完全是晋朝人说西域语时会有的腔调。
“你居然还在。”本是一句疑问，荻纳却说得和陈述差不多。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皮靴踩上阶梯，棕中带蓝的貂裘披在肩上，男子的脸在荻纳视线的一角出现。
“这也是玄苍教的教义。”叶煜寒勾唇轻笑，好似话本中俊美又多情的翩翩公子。
“玄苍教教主，孤听说过你。”手撑在床榻旁，狄纳撑起上半身看向他，半睁开的眼睛锐利依旧。她说出的话比刚才清楚很多，显然病得没有看起来那么重：“你是一个人才，对你的身份我也略知一二，这天下竟然有对皇位不感兴趣的人。”
比起十八年前见到北荒之王的压迫感，西域女王此时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叶煜寒只是微笑，手中的玄羽扇轻轻拍了拍掌心：“女王说笑了，皇位太重，我承受不起。本来我也不该来这里，但我还是来了。”
“像你这样的人，难道是为了晋帝而来？”
叶煜寒摇了摇头：“不，只是为了当年舍命救我的人，他的女儿如今亭亭玉立，不能让她羊入虎口。”
荻纳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接着收回了视线：“……那个在北荒的细作。”
“在下欠他一条命，帮他的遗孀好不容易找回女儿，怎么能送到这种地方，就算是顶着‘郡主’的名头也无法掩盖她的牺牲。”叶煜寒注意到荻纳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没有问那表情背后是何含义。
他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宫中承重柱后走出，那人身着的服饰正是一般侍女所穿，但她的脸却不是任何一位宫中侍女的脸。
“这位叫做秦宓，曾经是西域暗探的下线，也是玄苍教的七人暗杀小队成员之一。”
见荻纳警惕地看向对方，叶煜寒适时出声介绍了一句。
荻纳盯着叶煜寒：“你想杀我？”
“杀你的话，还用得着费这么口舌。”秦宓冷哼一声，伸出食指隔空对叶煜寒点了点，“下次再找我做这种事，就算给我一万贯我也不答应。”
然后，就侧坐在床榻边，朝荻纳伸出手开始把脉。
“救我，怎么，晋朝皇帝开始信佛了吗？”荻纳扯了扯嘴角，故意这么问。
“当然不是。”叶煜寒仍然笑着，他并不想替对方回击这么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话语，“他向来比其他人想得更深远，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现在晋朝没空去掌管一个摇摇欲坠的西域，立国容易守国难，还希望西域女王更加爱惜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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