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苍的祖庙真是个可怖的所在。
微弱的烛光下,北苍的列祖列宗牌位林立,牌位摆放在房间的正中,两侧还有数尊面目狰狞的神像。造像的面目和姿态不似汉人神仙,估计是用来守护列祖列宗的北苍鬼怪。
谢凝烟被一个人丢在这个恐怖的房间里,周围寂静无声。谢凝烟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眼泪落到地上的声音。这春日的寒夜里,自己竟然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谢凝烟感到了无尽的孤寂和无助。
罚跪就罚跪吧,至少不是砍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谢凝烟擦干眼泪,思索着如何自救,离开这个不利的处境。
宇文赫寝殿中炉火正旺,刚才与他共浴的女子已经被打发走了。夜深了,但是宇文赫却没有睡意。他走到窗前,感受着窗外清冷的空气。春天了,天气竟还这样冷么?除了外出征战怕遇到恶劣气候,他还从来未像今天这样关心过天气的冷暖。
宇文赫披上了外套,走出了寝殿,不知不觉来到了祖庙。
透过祖庙的窗户,他一眼就望见了跪在地上的谢凝烟。祖庙没有烧炉火,凌晨的气温已经接近冰点,谢凝烟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她不住的用嘴里的热气呼在手上,免得双手冻僵。
谢凝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她只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头晕目眩,实在支撑不住,晕倒在冰冷的地上。
宇文赫见到谢凝烟晕倒,直接冲进了祖庙里,门外守着的仆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宇文赫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包裹住谢凝烟娇小的身体,双手抱起了她,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自己的寝殿。
宇文赫把谢凝烟安顿在自己的睡塌上,立刻就宣了宫中的太医前来。望着双眼紧闭的谢凝烟,宇文赫内心竟掀起一丝揪心的感觉,他有点后悔自己对谢凝烟的冷酷。她不过是来讨好自己,只是无意中戳中了自己内心的柔软。
宇文赫觉得温柔就是懦弱的表现,他告诉自己,作为北苍王的他必须是一个冷血残酷的人,这样才能震慑他人。谢凝烟只是见了自己一面怎么就觉得自己温柔了呢?宇文赫其实也是愤怒于自己的伪装竟被一个女人识破。
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有温柔之心的人呢?可是从小被父亲按照王位继承人来培养,父亲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温柔怜悯之心,帝王就必须要冷酷,要让天下人都畏惧,不然怎么统治北苍?
宇文赫清楚记得,10岁的时候父亲就要自己亲手杀死自己从小养大的猎犬,训练自己的冷酷之心。他哭喊着刺向自己心爱的猎犬的那一刻,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爱犬的鲜血染满了双手,宇文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犬死去,哭的泣不成声。从那一刻起,宇文赫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温柔也杀死了。
如今,这个南景女人竟然窥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温柔,这太让人恼火了。宇文赫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因为他的心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痛,为了北苍的江山,他可以牺牲一切需要牺牲的人。
但是,今晚,他竟然对一个女人动了恻隐之心,这太反常了。这么多年以来练就的铁石心肠,难道会为了这个女人就被击碎么?不可以。我只是不想让南景这次和亲变得更复杂。如果这个南景女人死在北苍,对刚刚赢得的和平局面是个不利的因素。不止南景需要休养生息,北苍也更需要赢得时间加紧改革,以便有朝一日可以统一南北。
宇文赫在内心劝慰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自洽的理由。所以并不是我对这个南景女人有什么别样的情感,我只是为了北苍社稷着想而已。
太医大半夜被叫到皇帝寝殿,一脸惊慌。他给宇文赫行了礼,才看见塌上有个女人。
“你给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宇文赫命令道。
“是。”太医立刻打开药箱,取出一方薄纱方巾,覆在谢凝烟手腕上,准备给谢凝烟诊脉。
太医的手刚要碰到谢凝烟的手腕,只见谢凝烟突然醒来,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要干什么?”谢凝烟没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宇文赫寝殿里。
“看来你还是没跪够,本王见你晕倒,让人给你诊脉,你就这样回话么?”宇文赫要用每个机会压制住谢凝烟。
“我没事,我不需要,请陛下准我回自己的寝殿去。”谢凝烟终于清醒过来,她怎么能让太医给她诊脉,如果发现她已经怀孕,一切就都完了!
“本王不准,你就留在本王的寝殿,让太医诊治!”宇文赫再也没有想到这个南景女人年纪轻轻竟然敢忤逆自己。
“那陛下就再罚我去跪祖庙,我不想留在这里!”谢凝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继续顶撞宇文赫。
“你想去跪,我便偏偏不要你去跪,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能离开我的寝殿!”
宇文赫说罢用手把谢凝烟的手腕按在塌上,示意太医诊脉。谢凝烟的手被宇文赫这样一按,根本动弹不得。太医见此情形,战战兢兢的上前为谢凝烟诊脉。谢凝烟心中大惊,她来不及多想,突然用另一只手搂住了宇文赫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吻了上去。
宇文赫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一个柔软无比的嘴唇重重的压住了。他按住谢凝烟的那只手竟然不知不觉松开了。谢凝烟压上了身家性命的这一吻,真的是无比销魂。她豁出性命,要用这一个吻劈开宇文赫的铁石心肠,让他的心在自己这里沉沦。
太医见状赶紧无声退下,周围的仆人也都默默的退出了寝殿。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一对热吻的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