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榻上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灰色的天花板。斑驳的蜘蛛网盘踞着角落,长着黑色触角的小爬虫粘附在无形丝线上面,摆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脚。它们被侵占自由,沦为蜘蛛口腹之食,挣扎彷徨,但是无能为力。大概是命运吧。
命运么?我闭了闭有些眩晕的双眼,再睁开眼时,困意全无。指针滴滴答答地响动,我看一眼:三点四十二分。晚上打工而晚饭没有吃的饥饿感像是火一样烧起来,我捏了捏床铺旁的扶手,微凉的触感刺激着我的指腹。
静悄悄的从床铺上下来,披上一件加了点薄绒的大衣出了门。要去哪里?或者该去哪里?走在冬风凛凛的街道,暖黄色的街灯团成一簇,踩在光芒照射下的油柏马路上,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甲虫——总感觉错一步,蜘蛛绑缚的命运就会降临到我头上。沉默地踱步,无奈的徘徊,浸骨的寒意肆意地侵略,钻入皮肤,本就失眠而徘徊的人如坠冰窟。除了街灯明月,竟再也没有灯光可以让落魄的人停歇——不,有一个,是深夜里仍然开放的便利店。
落脚踏入,骤然煞白的灯光晃得人眼朦胧。捏住兜中剩下的几张皱掉的纸币,安心的触感让我继续往里走。我在酒品处流连。听说酒精能麻痹神经,钝化痛苦。楞楞地看着那排酒发神,思绪已经坠入不知名的泥沼,窒息,背叛,懦弱,无助。骤然回首,才发现,好疼。
我好疼,我好累。
最后还是没有买酒,心疼钱不想浪费。佳仪班费又该交了。于是花了四块钱买了一个三明治饱腹。我没有着急拆开它。走到一个路灯下的长椅,坐在左边,仿佛右边有个无法触碰的人陪伴。曾经是拥有这样的人的,后来我的刀对准了他们。他们被我推开了,我再次孤单一个人。是命运,还是自作自受?
放下痛苦在心中的九九,我撕开包装袋。扑鼻而来的香气萦绕,我望着三明治发神。这四块钱本来可以省下来的。这是我想起来的第一句话。然后,无助与自责包围了我。轻轻掰下来半块,放入口中嚼。
最初,番茄的酸味在口中猛的炸开,仿佛是过去那些痛苦而酸涩的回忆。不论是那个在地上承受着父亲鞭打的瘦弱女孩,还是那个两臂流血的男生,亦或是,那个孤独的,双手温热在血流中的,满脸泪痕的自己。
后续,醇香的面包的麦芽糖味道,清爽的沙拉酱甜香,我想起了小女孩抱住我,安慰我不疼,我想起了男孩搭在我的肩膀上,告诉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懦弱的刺客再次拿起他的刀尖,捍卫自己,和所爱的人。人生酸甜交织,我只能继续前行。
将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仔仔细细的用塑料袋包好,可以留给佳仪吃。我从长椅上起身向远方望去,地平线上隐约开始出现橘黄色的光晕。我向着阳光走去:
看呐,前方
是黎明。